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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竟然真的只是在闭关
“小师弟!醒醒,快别睡了!”雪深极其用力地拍了拍初昼的门,“师父昨日吩咐好了的,让我们今日带一带小师侄呢!你再如此睡下去的话,七星宿的早课就要被你睡过了!”
初昼皱了皱眉,稍有些不太满意门外的聒噪。
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脑子揉吧揉吧捏成团拍在雪深脑门上,然后大喊一声:能不能别喊门了!
他躺在床榻间,用星辰之灵将纸页旋卷着从窗户缝放了出去,纸上忽明晦暗地映出几个字:“知道了,一刻钟后到。”
二师兄雪深十分满意地离开了太阴官,前往下一辈小弟子所住的太阳官里去唤大师兄新收的小弟子轮因。
初昼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他努力睁开眼,又使劲闭了闭,伸出手指在发间囫囵揉了两下,才慢慢坐起来。
也不知道大师兄这一趟出去要何时才能回来门派亲自带自己的小徒弟。
初昼不喜欢跟别人呆在一起,门派里的人虽然不多,甚至少得可怜,但他更喜欢独来独往。
大漠里的早晨会很冷,初昼会在早晚披着墨色的长发,这样能暖和许多,他随手化了张纸捏成一只灵鹿,又系了半团星光点到灵鹿的眼睛上,骑着灵鹿来到了七星宿。
又来早了,七星宿根本没有二师兄和师侄的影子。
他站上观星台看了看星野四象,没发现有什么新奇的大事将要发生,索性靠在桌案上补补眠。
他刚从外游历七年回到门派不到三月,但这三个月里却总是梦见很多零碎的片段。
梦境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掩盖住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事情,但初昼确信自己记忆里没有发生过梦里的那些事情。
昨夜的梦有些奇怪,他没睡好。
隐隐约约梦见阴沉的雷雨,他站在大雨里任凭乱珠和狂风吹乱衣衫,头顶一记骇人的惊雷劈亮了夜空,在光亮快要消失之前他却见到远处出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影,大雨滂沱似乎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记得那人比他稍微高些,发丝同自己的头发一样随着狂风胡乱翻飞。
那似乎不是夏季,也不是秋季。
初昼不记得自己是否在春冬两季经历过如此大的雷雨天气,应该是没有的。
“初昼师兄!”初昼睁开眼看着远远跑过来的外门小师妹,“初昼师兄!颜光先生今日让我唤你过去一趟!”
初昼看着她开口问道:“现在吗?”
“是的,就现在!”
“颜光先生有没有说明所为何事?”
“先生没说,但应该不是坏事。”
初昼站起身来,抿了抿嘴:“走吧。”
外门大多是误入此地的人,门派内不会可以驱赶他们离开。能来到此地的人皆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的人,只要他们不自请离开便可以长久的留在这里,无论行商之人或是书生平民都可在天市垣领一份差事安居在此地。
但也有人愿意学习占星之术,虽然这些人大多没有先天的星辰之感,但门派也会尽力一教。可在此道上若是没有慧根,是很难入门的,所以更多的是让先生来教授诗书算学,能让他们以后愿意离开此地时,还能凭着自己本事谋一份养活自己的生计。
初昼随着外门的小师妹来到七星宿的南边,四下张望一番却不见先生的影子。
“颜光先生呢?”初昼开口看着那位小师妹问道。
那位外门小弟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对啊,刚刚还在此地呢……”她快速扫视一圈,指着先生桌上的信道:“桌上有信,是不是颜光先生留下的?”
初昼看了看桌面的空白纸页,他将纸页拿在手里看了看,引了一星极光在纸上,那纸上的字便显露了出来:
“还请初昼代在下照顾两个时辰,在下有要事要先去处理一二。”
初昼怀疑颜光先生只是去找师父谈恋爱去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而自己就是个来代班的。
初昼眼皮低低地扫了一眼字条,面无表情地将纸条和星光一同捏碎了拂在指尖,任它同晨间的清风一并散去了。
“颜光先生有要事需处理,今日早课我来盯着你们。”初昼目光冷冷地盯着堂下诸位学子,“都先各自温书吧,半个时辰后我再与你们讲些你们感兴趣的。”
堂下有大胆调皮的学子在面色上稍稍反抗了一下,别的大多都不敢吱声。
初昼在门派里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且不好说话,惹谁都不要惹他。放在以前,颜光先生有事都会唤大师兄来看顾一二,大师兄是出了名的温和恭谦,对所有人都是出了名的春风和煦,相比起初昼,大家更喜欢大师兄风知疏来代颜光先生上早课。
初昼坐下来翻看颜光先生的讲稿,无甚出奇的要点,大多都是算学账目一类,也有些文赋,都是讲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能讲的不多,看了些之后便不再看了,站起身来往七星宿北边看了一眼。
二师兄雪深和师侄轮因还没过来?
按理说早到了时辰,初昼看着空荡荡的桌案想了片刻,最后只得出了一个想法:二师兄昨夜一定推演了一番近日际遇,觉得日子过得太顺需要招惹一番小师弟来给他平静的生活增添点乐趣。
凭什么师兄把自己叫起来给颜光先生代班,自己却跑没影儿了?
初昼还在思考该用什么方法对雪深师兄以牙还牙,却被一道动静打断了思路,他转过身来便看见一名鬼鬼祟祟的小弟子正准备躲避他的法眼悄悄回到座位上。
他冷冷地看了那名迟来的弟子一眼,并未出声指责,将视线又背了回去。
大漠里的清晨,月亮的轮廓还能依稀可见,但是看不清楚星光。
初昼生来便有一双星辰之眼,能在白日里也能看清楚天空中的星辰与极光,他抬头看着夜空里的星辰所对应的区域,但只是看着那些千变万化的星象,从来不会去推演什么。
他并不爱探究是否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人间爱恨别离无常,世间春秋岁月无状。
推演那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分野那些也没有什么必要。
堂下的小弟子们小声地叽叽喳喳开来。
“真的吗?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们?我刚刚来的时候就看见掌门和颜光先生都去太微垣了!我还模模糊糊听到掌门说什么‘他算过了,就是今日’这样的字眼!”
“不会吧?我头一次听说这位,这位真的还活着啊?我来咱们衍星派都三四年了都没听到过一点风声,这位不会是借尸还魂吧?”
“借尸还魂?!这么恐怖吗?”
“这谁知道呢,听说是闭关十年之久,正常人能闭关十年吗?”
“涨涨见识吧,咱们这可是衍星派,掌门不就是半仙之躯吗?那这位肯定也是高人,闭关十年那还不是小意思吗?”
初昼想出声制止这场愈演愈烈地讨论,可是他心中也不免跟着好奇一番,于是转过身去明目张胆地放任纵容。
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位师叔的样子,据说在他十二岁那年刚入门派,这位师叔便闭关了,直到现在他都只在大师兄口中听说过这位二师叔,也从未见过真人。
“那也不知道这位师伯长得好不好看,希望师祖收徒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不求这位二师伯能美若天仙,能有掌门的十分之一英姿我便心满意足了!”
“醒醒吧你,我可听说这位师伯是位断袖,就算人家再好看也不会看上你一个姑娘家的。”
堂下议论的声音又大了一两分。
“不是吧,你这都能打听到?你不也就只迟到了两刻吗?怎么能打听到这么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刚刚来的时候可是专程去听了墙角才晓得这么多的,我可是亲耳听到掌门同颜光先生亲口说‘他亲手洗掉了与他的过往’,都如此说了那肯定以前是有过那么一段啊,不过咱们门派多年来未有女子,那这二师伯肯定就是断袖了!”
众人听了他的分析似乎都醒悟过来。
“没想到咱们这位师伯竟然有如此癖好?你们说那个‘过往之人’到底是谁啊,他还在不在咱们门派里啊?”
“那谁知道啊……”
眼看着众人讨论声逐渐高涨,初昼不得不转过身来看他们一眼,并且强行打断他们地热烈讨论,“若是太闲便将《周易》挨个抄写一遍。”
众人闻言赶紧噤了声,生怕触了初昼师兄的什么霉头,从而发怒让自己罚抄。
午时三刻,日圆爬上了正空中,初昼用纸捏出一根白色发带将散落的长发尽数束在一起,起身往骑着灵鹿往天市垣去了,他会刻意与众人用饭的时间错开,虽然他本不必吃饭。
四年前,他在外游历时误入了另一个尘世里,那是一个与他原本生活很不相同的地方。
那里的人思想特别开放,衣着言语与他所接触的完全不同,他被一个心地善良之人以领养的名义带回了家中,慢慢开始学习在那边生活。
他花了三年时间学习了很多东西,还在那位的建议下参加了个成人高考,拿到了通知书,但还未去学校读书便被大师兄抓到,以门派有大事发生为由带了回来。
但是回来三个月了,他还是不知道大事是什么……
之前走的时候只跟他爸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回来除了帮大师兄带师侄,从来没有大事找他。
他父亲陈星是位独居中年人,看着却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没有娶妻生子,只在一所大学里任职天文系讲师,四年前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四下游荡无处可去的初昼,便将人先带回了自己家中。
细细查问之下才知道初昼应该算是一名孤儿,之后又托人办了很多道杂七杂八的手续将人接回了自己家中,给他上了户口又办了身份证件,让他安心住了下来。
陈星大约应该可能是明白初昼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他的梦里时常会出现一些全然不真实的片段,那些梦境甚至回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但他总觉得这些事情好似真的发生过。
陈星教会了初昼基本生活准则后,又请了私人老师交给他一些知识,让他去参加成人高考。
刚考完没几天,陈星下班回家便遇到一位与初昼一样的长发汉服男子与他打招呼,陈星看了一眼与他打招呼的男子总觉得怪熟悉的。
“好久不见,我叫风知疏,是初昼的大师兄,门派有要事需要他回去一趟。”
风知疏对陈星礼貌至极,还说了句“好久不见。”
陈星隐隐觉得这人应该说的是真话,应为初昼在这儿根本不认识什么朋友,也没有人能叫出来他的名字,便没做什么推辞将风知疏请进了家门。
初昼见到来人还颇为惊讶了一番,他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猛烈地打游戏,一炮轰死了对面的boss后偏过头来看着风知疏问他:“大师兄?你怎么找来这个地方了?”
大师兄:“门派里有要事你得先回去几个月,你看看要如何安排好这边的事情。”
初昼退出游戏界面,放下手机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怎么这么突然?回去多久啊?我还得上学呢……这眼看着没几天就要开学了……”
初昼在此地原本也没什么牵挂,但这四年里他明白了一些“家”的概念,必须要妥善安排在这里的生活。
风知疏并没有很理解初昼的话,但是点头表示尊重:“那你处理一下。”
初昼用橡皮经将长发扎起来,走到厨房对着陈星说道:“爸,我得先回去一趟,学校那边的事情需先暂停一下,但我忙完门派里的事情便会继续回来上学的。”
陈星对初昼到底是什么人有大致的轮廓,且这三四年的相处下来并不觉得他口中的一些事情是什么奇闻怪谈,毕竟他也研究过一些星象之说,所以相信初昼这样的人是存在的。
“回去也得好好吃饭,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晚上好好休息,别一整晚都盯着星星看。”
“知道了爸,你在家也是,我一忙完就会回来,你也多注意休息。”
“知道了知道了,你和知疏吃了饭再走?”
初昼正想问风知疏的意思,毕竟大师兄这么多年观星救各方于危难之中攒了半身的星辰之灵,早已不需要像普通人一般需要进食。
还未等初昼开口问风知疏,风知疏便自己开了口:“多谢您的盛邀,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大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和……了?
初昼觉得有点撞了邪。
不知道是自己不对劲还是大师兄不对劲。
陈星觉得有些新奇,很久没听到这样讲话了,仿佛回到刚刚把初昼带回家的那段时间一样。那时初昼每日说不了几句话,一说话必是像风知疏现在这样,说些弯弯绕绕的文邹语言。
“那学校那边我就给你办休学了,你进去学校应该在继续教育学院,需要自己选择一个专业,我看你别来天文系了,你本来就是走这个路子的,再去学这个也不是很有必要,要不你去学习中文系吧,这个专业也挺适合你的。”
陈星是相信“天机不可泄露”这样的说法的,所以他第一个不愿意初昼来学天文。
初昼夹了块红烧茄子,就着汤汁又吃了口米饭,“都行,你看着办吧,我对这些也不太懂。”
陈星看着初昼与风知疏,眼底带着笑意地多看了几眼,心里有说不上的暖意与满足,仿佛千百年前这样的场景就曾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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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昼刚到天市垣准备用饭,大部分人都已经用完饭准备离开了。
初昼照旧让老妪随便打了两个素菜,一个荤菜。
三个月来,老妪已经摸清楚了初昼的饮食习惯,他吃饭口味重,但从不混在一起吃,格外喜欢带有浓郁汤汁的食物。
初昼谨遵陈星的吩咐,每日中午前往天市垣寻找食物,在今日却听见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声音。
“真的吗?真的比掌门还要好看?”
“那我能骗你吗?不过师伯和掌门不太一样,掌门是那种和蔼可亲的美男子,但那位听说是位面若冰霜的妖艳美男,不好亲近的。”
“真的吗?能比初昼师兄还要难以亲近吗?”
“好不好亲近关我们什么事,我们这种资质又没法入的了门派的眼,二师伯也不会多看我们一眼的。”
初昼嚼着嘴里的白面,认真仔细的听着那两名弟子的言语,大致听出来是关于自己师叔的言论。
搞得他现在都有些好奇自己这位二师叔是何许人也了。
不过自己住在太阴官,这位师叔住在太微垣,一东一西,不太能有机会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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