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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八月的霖城刚下过一场大雨,天际一抹橙黄的夕阳,像是一层朦胧的薄纱,轻轻笼罩着这座城市,氤氲着无尽温柔。
林初晚刚刚结束第七场面试从写字楼里出来,活动了一下微酸的脖颈,她在路边随便拦了辆车。
穿进街头的小巷,是几栋微旧的老式居民楼,楼房的外墙被绿色的爬山虎覆盖,引来了很多讨人厌的蚊虫,雨后的浊水淌入墙角的水沟,刺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砰砰……”两声重重的跺脚声响起,廊道微弱的声控灯闪了闪,钨丝忽明忽暗。
林初晚习惯性的伸手往手臂处摸索,可摸到的却是空空的衣袖。
扭头一看,原本应该挎在肩膀上的帆布包却不见了踪影。
她轻皱着眉头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一切,最后将怀疑对象锁定在面试公司和出租车上。
包丢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她的手机也在里面。
除此之外,还有出租屋的钥匙、公交卡、身份证、简历以及一些很难在市面上买到的防身物品。
垂着头在门口暗自懊恼了好一会儿后,她小跑着去了楼下的小卖部。小卖部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大爷,他对林初晚的印象很深。
没有别的原因,单纯因为她年轻,毕竟住在这种老小区里的基本上都是留守的孤寡老人,像她这种年轻又好看的小姑娘着实罕见。
林初晚借小卖部大爷的老人机向自己的号码连续拨了五个电话,但每次都提示无人接听。
难道是被不法分子捡到然后关机拔卡了吗?
想到这里,林初晚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起来,这年代的人都不想做个好公民吗?拾金不昧不应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吗?为什么还会有人贪图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小便宜呢?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再次拨通了自己的电话。
滴声响了三下后,对面响起了一个礼貌的声音:“您好,请问你是哪位?”
林初晚心中一喜,原本黯淡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光彩,“您好,这是我的手机,请问是你捡到了吗?”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林初晚!”
“好的,了解了,我们是霖城公安局的,您的包被一位先生捡到了,现在正在我们局里,您方便的话就过来取一下吧。”
果然,还是有好公民存在的!谢天谢地谢谢那位好公民!
挂断电话后,她向超市大爷借了两块钱,然后就坐着公交往公安局的方向出发了。
莫约40分钟后,林初晚来到了公安局门口。
望着公安局门口那神圣的警徽,她的心里徒然生出几分紧张。
“您好,我叫林初晚,我遗失了一个帆布包,听说有人捡到了,我是过来取的。”林初晚对着前台的一位女警礼貌询问。
女警看了眼林初晚,又问了一些相关的身份信息,然后才将一个白色帆布包递了过来。
“你的包是被那位先生捡到的,他好像也在等你。”女警指着林初晚身后的一个方向。
等我?听到这两个字,林初晚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猜想。
难道捡包的人想要讹钱?!
带着几分不安的猜忌,她慢慢侧身往那个方向看去。
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正端坐在角落里的长椅上翻看着一本书,虽然低着头看不清眉目,但安静地坐在那里,矜贵的气质便已散布周身,与公安局简单的办公环境相比,他显得有些脱尘的格格不入。
商业精英、霸道总裁、成功人士等词汇迅速闪现在林初晚的脑海。
这种人看上去不太像差钱的样子吧。
抛却杂乱的猜疑后,林初晚迈着小步子走了过去。
“您好,请问是你捡到了我的包吗?非常感谢!”
话音刚落,她便瞥见男人原本用两指夹着书页的手轻晃了一下,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逆着灯光,还能隐隐看见凸起的青色血管。
就在林初晚还盯着那双好看的手时,一个清润如羽毛坠落湖面的声音便缓缓响了起来。
“林初晚,好久不见。”
闻言,林初晚身形一怔,脑瓜子嗡嗡作响。
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说好久不见,这不明摆着认识吗?可她完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大佬啊!
半晌沉默后,林初晚抬头对上了那道视线。
那是一张让人忍不住心悸的脸。
温润的面颊干净俊美,眼角微微下弯自带三分笑意,一双天生含情的眸子满是温柔缱绻,里面呼之欲出的情愫浓郁到可以将人溺毙。
他的肤色很白,但唇色优渥,自带一抹嫣红,柔而不媚,却又勾魂夺魄。
这种天生温柔的长相,林初晚只记得一个。
脑海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后,她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过于荒唐。小女巫埋藏在地底的魔盒被悄然打开,魔法肆无忌惮地溜跑出来,撒得遍地都是。
林初晚捏了捏手心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但神色的闪躲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慌乱。
“季……季槐安 ?”
霖市某餐厅
男人正专心地切着面前的一盘牛肉,他不紧不慢,从容得体,每一个动作被定格下来都能被装裱成一幅世界名画。
林初晚看着他,眉头轻蹙。
十二年了,她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遇见他,更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一眼认出他。
想起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一定恨惨了她吧。
于是林初晚心里一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季槐安一定是来报复她的,他来找她报仇了。
“给,先吃吧。”季槐安把自己刚切好的那盘牛肉和她面前的交换了一下。
林初晚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有想到他刚才专心致志切的牛肉是给自己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现在的关系只能说是老同学吧,而且是十二年没见的老同学,关系不应该淡如陌生人甚至是仇人吗?难道是故意示好然后再趁自己不备捅一刀吗?
噫,太狡猾了!
“不用不用,你吃。”林初晚把牛肉推回给了他。
“在我面前不需要客气,像小时候那样就好。”季槐安面不改色地将牛肉又换了回来。
听到小时候那三个字时,林初晚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她移开目光,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小时候?小时候她确实一点也不客气,抢季槐安零食这种事情她可最在行了,但现在怎么可能像小时候那样不懂事,他说这话是故意膈应她的吗?
“人都是会变的,小时候怎么能跟现在比。”
季槐安轻轻挑眉,“那你觉得我变了吗?”
林初晚:“当然。”
季槐安闻言似乎来了兴致,他一只手懒懒地支起下颚,眉眼满是柔柔的笑意,“那你说,我变了什么?”
林初晚从小就受不了他那双深情惹人怜爱的眼睛,每次被他这么盯着看,她都会莫名其妙的脸红,真是没骨气。
“你变得更像个男人了。”
话音刚落,季槐安的眸光似乎暗了一些,但脸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女孩儿。
林初晚别开脸不去看他,但对方一直不说话却让氛围逐渐变得尴尬起来。
一秒,十秒,二十秒,沉默使人炸毛。林初晚有些不明白了,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季槐安小时候那张脸太过好看,背地里没少被人叫娘炮。
难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生气了?林初晚不想琢磨他的心思,忍不住开口,“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别傻乎乎的当真。”
片刻后,季槐安轻轻笑出声,“你是在宽慰我吗,我可以理解成你很在意我?”
林初晚霎时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腹诽他是个十足的自恋狂,她就不应该善解人意。
随后便拿起桌上的叉子开始吃他切好的那盘牛肉,不吃白不吃,有人给自己切好了还不吃,她是傻吗?
季槐安依旧保持撑着下颚的姿势盯着她,澄澈的眸子里蕴着柔柔的波光。
女孩儿的气质与小时候的泼辣野蛮完全不同。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随意地垂落在肩头,发尾几缕调皮的小卷发黏在了白皙的面颊上,脸上的妆容清简,气质干净,是在校园里很受欢迎的初恋脸。
林初晚三两下就吃完了那盘牛肉,她微微抬头,撞入了那双含情眸。
女孩儿的那双杏眼明亮通透,天生的长睫毛使得眼睛看上去比普通人大很多,四目相对时则显得无比灵动,像是在对着你笑。
季槐安泰然地收回目光,他动了动唇,淡淡开口:“吃饱了吗?不够我再点一些。”
“你的耳朵红了。”林初晚望着他那突然变红的耳尖,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在憋笑。
这家伙虽然长得不可爱了,但这容易脸红耳朵红的毛病倒还是老样子。
季槐安眼底闪过一丝窘态,随后又很快掩了下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勾唇轻轻低笑,语气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暧昧,“以前,我耳朵红了的时候,你喜欢趴在我身上咬我的耳朵。”
林初晚心中一稟,脊背瞬间僵直,她能感受到自己脸上迅速涌上了一股热意。
糟糕,说什么不好,偏偏说什么咬耳朵,为什么会有种莫名的羞耻啊。
她可不想在季槐安面前暴露羞状,于是便没好气地说:“劳烦你这么久了还记得,还真是小肚鸡肠。”
但季槐安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脸上没有丝毫不快,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委屈,“那你是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我凭什么要对你负责?”
她只是咬过他而已,又不是亲了他夺了他童男子的初吻。
林初晚这下终于知道季槐安翻旧账安的是什么心了,他就是为了膈应她。毕竟比起身体上的伤害,从心理上击溃敌人会是更加高超的招式。
还没等他回答,林初晚就起身站了起来,“我要回家了,以后……”她本想说以后有缘再见,但转念一想他们凭什么还要见面啊,霖城几百万人口,再见面的概率并不是很高好吗,而且,她一点也不希望他们再见面。
“以后各自珍重吧,再见。”保持礼貌跟他挥手道别后,林初晚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的餐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身体就是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
推开餐厅大门的那一霎,她忽地泄了一口气。
好奇怪啊,里面的明明是人,为什么却有种从虎口逃生的错觉?
林初晚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嘟囔了几句没骨气然后便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明明都过去十几年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相遇?明明都要忘记那些不想回忆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出现在她的面前?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当年作恶多端,老天爷要派他来惩罚自己?
想到这里,林初晚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等我吗?”
身后突然响起这么一个带笑的声音,林初晚的呼吸微窒,差点腿软。
她缓缓转过身,季槐安修长的身形在她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刚好遮住了她脸上的那抹微红。
林初晚:“我才没有!”
季槐安垂眼凝望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女孩儿,平静的眸子里漾着一层透亮的水光,温柔极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水波不兴的眸子深处,却暗涌着千层海潮。
从重新遇见她的那一刻起,他的眸子就连同他的心一块掀起了惊涛骇浪,海浪拍打在礁石之上,他的心脏撞击在三寸胸膛。
于是双眸化成了海,将一切复杂的情感都隐藏在眸底的于无声处。
一阵晚风轻轻吹过,给燥热的夜增添了几分清爽。
男人的声音夹杂着温润的风,似山野间的溪流,温和清澈。
“林初晚,我可以欺负你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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