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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城
拉斯维加斯的夜,干燥而热烈。
光怪陆离豪华夺目的林立酒店外,是一望无际亘古无移的荒漠。
当旅人看腻了与地平线相连的高速公路和星星点点的暗绿色仙人掌时,一座只存在于梦想中的豪华城池会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不禁让人幻想是否误入海市蜃楼。
在这个奇幻世界中,似乎存在一种具有致命吸引力的魔法。男男女女都会为那些虚幻的、不能长久的美好而乖乖就范。
有人出卖灵魂,有人放弃躯壳。
有人违背誓言,有人丧失理智。
镜子里的罗茉鲜美而稚嫩,像朵刚要开放的鸢尾百合,也像颗拨开外壳汁液饱满的荔枝。
额前微卷的碎发把如牛奶般白皙的脸颊衬托的小巧而精致。
眼睛细长,并未化妆,可眼尾还是微向上翘,倒与那稚嫩的面孔稍显不搭配,猛地看去,竟有一丝丝引诱人的意味。
乌黑茂密的长卷发保养的光滑柔顺,远远一看,就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在那柔软的乌云中轻柔的伸一个懒腰。
镜中的女孩轻轻撅起薄薄的唇。
因面目的白,使那嘴唇看起来像颗水蜜桃味的□□糖。
低头看看表,晚上七点四十五分整。
长舒了一口气,从MCQUEEN手包里翻出一支Dior999,赌气似的,狠狠的在嘴唇上来回涂抹。
拉斯维加斯的女人为什么非要把嘴抹的鲜红?
好像稍微浅淡些的颜色都无法与这喧嚣的夜产生共鸣。
仔细的照了照镜子。
这样的打扮,看起来一点也不像18岁。
不过,韩当似乎喜欢这个样子。
低头微微一笑。
自从如愿考上北平大学后,父母再也管不了自己,和韩当自由自在的满世界参加比赛,真是快乐至极。
神思从巴黎铁塔飞往大堡礁,过了复活节岛,又来到了里约。
休息室外忽然一阵人声喧哗,打断了罗茉对在科科瓦多山上虔诚许愿那一瞬间的美好回忆。
“糟了!怎么只剩5分钟!”
从凳子上匆忙跳起,慌慌张张把东西敛进手包,提上高跟鞋,推门而出,跑向了比赛场内的选手准备区。
轰隆的机器发动声音震得人丧失听觉。
穿着白裙子的罗茉有些紧张的在选手准备区门口站着。
屋里的几个人都已穿戴完毕,有的已经戴上了头盔,认不清哪一个是韩当。
正在思索着要不要莽莽撞撞的进去,忽然被人从地上连根拔起,抱在空中转了个圈。
罗茉惊呼了一声,回身一看,正是韩当。
昨晚分别后,韩当就一直在比赛现场检查车辆,直到现在才又见到他,笑从心底里蔓延了出来。
韩当把心爱的女孩轻轻放在地上,低下头重重的在她鲜红的唇上一吻!
周围几个赛车手都在起哄,韩当还故意把沾到鲜红颜色的嘴得意的比给那些老外看,得到了一阵羡慕嫉妒的嘘声。
罗茉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韩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家生意做得蓬勃红火,人人都是天生的生意天才,除了他,从小到大对挣钱没一点兴趣,一心只喜欢这些极限运动。18岁出道玩车,至今6年了,已是国内外闻名的赛车手。罗茉是家中的独生女,事事如意,只是觉得孤单无比,所以自小就愿意跟他一起玩,只为他有着这世上最自由的灵魂。
见怀中女孩害羞,韩当不再玩笑,一把揽过她,抱着她的头,让她更紧的贴在自己怀中,低声道:“Bless me,my angle......”
说罢,拍了拍她的脸,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戴上头盔,往赛场中走去。
罗茉目送他进场后,立刻飞奔回韩当的朋友订好的vip包厢。
排山倒海一样汹涌的声响彻了赛车场内外,气氛像开了锅的沸水,到处都呼啸着机器轰鸣声和尖叫声,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韩当的朋友以及他们各自带来的男朋友、女朋友都在此起彼伏的欢呼雀跃着,只有一个人罗茉紧张到无法说话。
她其实并不太喜欢这种高危运动,每次都搞得自己紧张兮兮。但只要是韩当喜欢的,她就一定会支持。
“最后一圈了,大家快看,韩当的车还是第一!”
“那还用你说嘛,咱们来就是为了同饮庆功酒的,这个场上哪有我们的对手呀!”
包间里七嘴八舌的嚷嚷着,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提前打开了香槟、放起了吵人的音乐,几个随韩当朋友来的美女已经跳了起来,罗茉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一样,独自走到包厢窗口处扶着铁栏杆,目不转睛的盯着韩当那辆如同火焰一般闪耀的红色赛车。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总是有种心慌的感觉,以前看比赛也紧张,但从没有过这样奇怪的感觉,说不出原因。
“First arrival,HAN!”
场内解说高昂的声音让包厢内的氛围到达了高潮。
罗茉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又得意的笑容。
比赛可算是结束了。
结果根本不重要。
只要平安就好。
晚上的庆功宴自然少不了大秀恩爱的场面。
韩当拥着罗茉在拉斯维加斯的豪华夜店里意气风发。
罗茉也骄傲无比,她爱这个男人、崇拜他所获得的荣誉和成就,他是她的英雄。
人逐渐多了起来,眼前晃动的人影逐渐变得陌生。
每次庆功会到了最后都会变成一群陌生人的狂欢,你的朋友,我的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陌生人,最后都是各人领着各人的猎物发展成一夜情或者两夜情,生活就是这样的了无生趣。
见罗茉已经没有继续呆下去的意愿,韩当带着她一起回到了酒店。
他们很早就在一起了,韩家没人能管得了韩当,罗茉的父母也拧不过这个独生女,索性在罗茉成年后就公开给两人订婚,把婚事敲定。
水流逐渐变大,瀑布一样从镶嵌在天花板上的花洒中洒落而下,一阵温热淋湿了正在亲吻的两人。
韩当今天喝了不少酒,脸色微微发红,有些醉了。
水不断地冲击着两人的身体,雾气把一切晕染成模糊的影子。
韩当痴痴的盯着罗茉精致的耳垂,忍不住抱上去轻轻的咬了一口,笑道:“今天比赛的时候我总是想起你,差点分神。”
罗茉抬手打了他一拳道:“你自己不好好开车,还要赖我。”
韩当笑而不语。
“下一站比赛要到北海道去,现在日本雪景正好,等我拿了北海道站的冠军,我还有惊喜给你呢。”韩当闭着眼揽着罗茉,说完后亲了亲她的额头。
罗茉偷偷地笑了。
韩当好朋友的女朋友已经悄悄跟她说过了,韩当准备了很久,要在日本跟她求婚。
罗茉没有说破,心中很甜蜜。
北海道,微微一笑,那是一切浪漫开始的地方呢。
罗茉把头枕在韩当胸膛,轻声说道:“下站比赛,还要再过三个月呢。”
韩当已经睡着,罗茉也很快进入了梦中。
在梦里,罗茉和韩当又来到了北海道滑雪。
她摔了一跤,胳膊有点痛,想抬头呼唤韩当。
但韩当一直在前边继续滑着,丝毫没有察觉。
罗茉吃力的爬起来追他,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几下就追上了爱人。
她拉住韩当的手,他的手被冰雪冻得冰凉。
两个人在雪地里跳舞、转圈、大声的唱歌。
白雪变得五颜六色,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星空中银河倒流,繁星变成了五颜六色得雪花,一颗颗的飘浮在罗茉和韩当身边。
两个人唱着、笑着、亲吻着、在如钻石般的星星堆中打滚,手拉着手转圈,转着转着,韩当就飞了起来。
罗茉没抓住他。
韩当越飞越高,对罗茉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
可雪太大了,星星太多了,听不到。
韩当飞的太高了,像神仙一样,最后变成了一颗星星......
梦了很久。
罗茉感觉到身边一会嘈杂一会安静,有人哭有人喊,又有警笛声又有救护车声,自己的身体也飞来飞去飘飘荡荡的,好像依然在钻石雪和流星雨里飞,但是再低头的时候却只看到红色的一片,钻石雪都不见了,抬头望,也看不到那颗韩当变的星星,头上是乌黑的,脚下是血红的,她很害怕,大声的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再次恢复记忆时,是被阳光晃醒的,睁眼看到的却是妈妈。
罗茉费力的爬起来,疑惑问道:“妈,你怎么来米国了?这是哪啊,韩当呢?”嗓子好疼,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她看向四周,似乎是在医院,发生什么事情了?
“啪!”一个耳光把罗茉打懵了,是她的父亲,怒气冲冲两眼血红。
罗茉惊得忘记喊疼,只听父亲冲她大喊道:“我平时太溺爱你了!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说着又要动手。
罗茉呆呆的捂着脸,罗母上前紧紧抱住罗父的手,边拦边哭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怪孩子!你打她有什么用啊!”夫妇两人推推搡搡,纠缠不休。
“够了!爸!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罗茉喊道,她记得她和韩当在酒店睡着了,怎么睡了一觉之后自己就到这来了?父母大老远从国内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茉忙问道:“韩当呢?他哪去了?”
罗氏夫妇停止了纠缠,表情复杂的看着罗茉。
半晌,罗父唉声叹气的坐下,罗母也抹着眼泪坐在罗茉床边,拉着罗茉的手道:“好女儿,妈妈知道你和韩当都年轻气盛,这也就罢了。可是你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如果不是发现的早,恐怕你也......”说着又哭起来。
罗茉根本没听懂母亲的话,不由疑惑道:“妈你说什么呢?他干了什么?韩当到底在哪?我的电话呢?”说着就要下床,没想到扯掉了点滴管,手背溢出了鲜血,罗茉顾不上疼就要下床找电话。
罗父一拍床沿站起来,大发雷霆冲罗茉喊道:“韩当抢救无效死了三天了!你命大活下来还要再作死吗!”
罗茉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照头砸了下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连动作也做不出来,只是愣在那一动不动。
罗母被她的样子吓得又哭起来,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劝慰道:“好孩子,你可别吓妈啊,你这么年轻有大好前途等着你呢,是他坑了你啊!”
罗茉只觉得嗓子里腥甜难忍,胸口一块大石堵住了血脉,憋得她所有的血都涌上了脑袋,半天之后,咬牙切齿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似裂帛般的声响。
“骗人!”
再次恢复正常记忆已经是一个礼拜后了,罗茉终于出院了。
她给所有的朋友打电话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庆功会结束后,一天一夜两个人也没动静,随行的朋友带人开门后发现两人已经昏迷了,怎么叫也醒不了。
朋友们把他们紧急送往医院抢救,罗茉只是睡了几天,韩当却被医生确认死亡。
韩家人一口咬定是罗茉害得他家二公子没了命,罗家人埋怨韩家坑了他家宝贝女儿,两家人吵的不可开交。
罗茉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开始几日砸东西打人跳楼割腕上吊,只求一死。
罗氏夫妇又急又气,哄一阵骂一阵哭一阵,怎么也劝不好。
想找罗茉的朋友来劝,谁知道这些人怕摊上麻烦早就跑回了国内。
韩家有钱,但也没有把手段通到米国去,韩当一个小有名气的年轻赛车手意外死亡,国内外小报当做花边新闻,炒了几天之后就没了音讯。米国警方简单的调查了几天,就此草草结案。
案子结束后,罗茉被家人带回了国内。
她是这件案子中唯一不相信结果的人。
无法接受,无法相信,无法释怀。
罗茉曾经背着父母偷偷去看过韩当。
韩家人拿了香江特别行政区永居,但是祖籍在北平,祖坟还是留在了老家。
据说韩当并未单独立墓碑,是和家族的长辈一起安放在墓园内了。
就算亲眼见到了硕大的石门,上面写着“韩氏家祠”,她还是不相信韩当在里面。
罗茉说不出话,她本来有很多话想说。
山风起,吹落了她的泪,她在心底默默问,在那个钻石雪流星雨的梦里,韩当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罗茉捂着头,阻止自己再摇晃,闭着眼,不想再流出眼泪。
为什么没人相信她?为什么没人相信韩当?
一定要查出真相!
一定要查出真相!
一定要查出真相!!!
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死韩当?
米国警察是一群废物!
要怎样做才能查出真相?
什么人才能为韩当报仇?
罗茉感觉自己无能为力......
逼迫着自己面对这一切,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不能追随韩当跟他一起去死。
回到学校,以往的好友们对她敬而远之。流言就是这样,越压制越是止不住,人人看她都像看怪物。
日复一日的煎熬终于在毕业时告一段落。
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罗茉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北平,考上了离家千万里的南诏省A市的警察。
成为警察,保护人民的安全,不再让无辜之人遭受像自己一样的悲剧,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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