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夜

　　浪漫银河，云雾盘旋在月亮周围，虚虚实实的，月色倾泻，铺染在这座城市里。
　　北方河城的某个大学门口。
　　关珥此刻站在这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刚结束应酬，回酒店洗了澡，看了今天还早，就换了身衣服，莫名其妙打了个车就来到了这里。
　　来往陆陆续续的学生不是往里面走，就是往外走。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手里握着部手机，定定地站在他们校门口等着，眼神皆是诚恳。
　　几分钟前，关珥给对方发了消息：我在你学校门口……正门。
　　对方像是愣住了，很久后才回道：等我。
　　然后就没了下文。
　　十分钟过去，关珥站在这，走过的人都时不时看她一眼，还有一群大男孩嘻嘻哈哈地朝她着打招呼，吹着口哨，很大男孩的行为。但她都没理会。
　　晚风阵阵，很柔很轻，头发和裙摆都在飘飘然的。
　　突然一个男生从里面跑着出来，有声音，关珥莫名回了头。
　　冥冥之中，她觉得他就是那个人了。
　　他们从未见过面，她只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的学校，其余一概不知。
　　她出差来这座城市时是很意外的，因为知道他在这座城市。认识那么久以来，他们从未说要见面。她和他的关系，就是倾诉者与倾听者的关系，换成更简单通俗的意思就是网友关系。
　　今天是她在这座城市呆的第三天，他知道她在这边出差，但俩人很默契，依旧没有说要见面。
　　关珥想她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她就是来了。
　　好神奇，明明刚才很紧张，但在真的看他时，似乎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低头笑了，在远处的他偏过头也笑了。
　　等到她再抬起头时，那人已经站在她跟前了。
　　“侯许曳？”
　　他很浅地笑了：“就不怕认错人？”
　　声线听着让人舒服。
　　关珥很轻地摇了摇头，眼神肯定道：“不会。”
　　他轻挑眉，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关珥被他看的莫名有些紧张起来，“怎么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不解问道。
　　他回得也快：“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哪里？”关珥笑着问：“是没那么好看是嘛？”
　　他摇头，也笑着说：“不，很好看。”
　　关珥被他夸得脸都有些热了，“你也很好看！”
　　他跟没听见似的，问了其他话：“自己过来的？”
　　“嗯，坐车来的。”
　　“住的地方离这远吗？”
　　“有一点，不过还行。”
　　他啧了一声：“你看，你这胆子不是还挺大的啊？这么晚，还敢自己跑来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万一我是真丑呢？万一那就真是我呢？”
　　两人在网上聊着天时，她就总会被他说的一些话笑个不停。这一秒，关珥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因为想起他曾经发过一张网图，又胖又矮又丑，他当时说是他来着。
　　“曳哥！”一阵起哄口哨声响起。
　　关珥收了笑，轻捂着嘴，但眼睛仍弯弯的，她朝着声音往后看去。
　　几个大男孩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们，都带着莫名的戏谑。
　　关珥这下是笑不出了。她刚转回头去，面前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含着笑，不得不说，这双眼睛在夜里很是温柔的。
　　他逗着她玩：“刚不是笑的挺欢的？”
　　关珥默默地瞪了他一眼，又小声问：“他们是在叫你吗？”
　　“嗯啊。”随后他朝那群人喊了声：“滚蛋！”
　　“得咧！”那群人走前还不忘喊声：“曳哥的女朋友真好看啊！”
　　“……”
　　他很无奈道：“你当他们在说屁话，随便听听就完事了。”说完拿出手机，打开地图，“住的酒店叫什么？”
　　关珥给他说了酒店的位置后，他很认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按着什么，一边按着一边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
　　“吃得多吗？”
　　关珥愣了几秒。
　　他抬眼看了她，“嗯？”
　　关珥诚实回答：“不太多。”
　　“这几天睡得好吗？”
　　她笑了：“我怎么觉得我在看病啊。”
　　“可不是嘛？哥得对你负责。”
　　关珥歪着头，看着他：“哥哥说这话会让我误会的！”
　　他收了手机，轻拍了关珥的头，笑着说：“小孩，说啥屁话呢！你可不就是哥的人？”
　　关珥笑笑点了点头。
　　他很爱叫她小孩，可明明她比他大一岁。
　　他说是因为她身上有股让人很想保护的欲望，这可能就是他喊她小孩的一小部分原因吧。一个很让人心疼的小孩。
　　他叫了车，带着她来到她酒店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
　　关珥下了车对他说：“我吃过饭啦！”
　　他关上车门，“我还没吃饭，你就当陪我吃顿饭行吗？”
　　“好！”
　　两人一同进了餐馆，她挑了角落一处的位置坐下，他在前台点着菜。
　　她坐在椅子上，眼神却忍不住看着他。
　　他长相很干净好看，身材是偏瘦但却很有劲，头发在白炽灯下显得格外柔软，有股翩翩少年郎的感觉。
　　他转过身来朝她走来，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看我做什么？”
　　“感觉你不太一样。”
　　他给她倒了杯水，挑眉道：“干嘛学我说话？”下一秒又继续道：“哪不一样？”
　　“谢谢。”关珥接过他给的水，轻声道：“你好像也没你说的那般社恐呀。”
　　“我是真挺害怕和女孩子相处的。”
　　关珥一脸不信的看着他，他长相好，似乎看不太出这样的人还会社恐的。
　　“不信？”
　　她笑着点头，“有点，感觉你这样的长相最不缺女孩子喜欢了吧。”
　　他还挺理直气壮道：“那又如何，哥就是怕你们女生。”
　　关珥低头笑了笑，“那你怕我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反应？”
　　他摇了头，诚实道：“还行，但手出汗了，还是有点紧张。”
　　她意外道：“真的？”
　　侯许曳伸了手，那红红的掌心确实冒了细汗，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其实我也紧张……”
　　两人莫名相视一笑。
　　侯许曳还是委婉问着她：“那我和你想的差别大吗？就不怕我真的是个怪物？”
　　关珥点头又摇了摇头，眼里一直带着笑。
　　“嗯？”
　　关珥很认真地说道：“我来前想清楚了，如果你真的长得……也没关系，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你每晚治愈救赎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温柔你的耐心你的所有，就已经让我很想很想见你一面了。嗯，也因为如此，我才有勇气跑出酒店拦了车就到你学校门口。”
　　人和人在网上认识相处时就已经是个风险了。你永远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什么底细，不知道对方是善是恶，又或者有着什么目的性。她一直都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从来不网聊，但他是例外。
　　他很安静地看着她。
　　良久，他才低头浅浅发出笑声，又抬眼看她：“小孩。”
　　“啊？”她莫名有点紧张，这是第二次听见他喊她小孩了，其实很多次，但都是在网上的文字表达。此刻听他喊着这个词时，心里总是很软的。
　　“这是不是你最大胆的一次了？”
　　她有点转不过来他在说什么，依旧愣愣的。
　　“不是说胆子很小吗？”
　　关珥点点头，“是。”
　　他勾了勾嘴角，笑了笑：“那哥不是很荣幸？小孩那么勇敢的一次竟然是因为我呀。”
　　关珥也忍不住笑了，点了头，“嗯啊！”
　　“我家小孩真棒，真好！”
　　关珥竟然被他夸的也在心里为自己默默自豪，有些骄傲。
　　她这辈子到达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能来到这里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勇敢的一次了。
　　“幸好哥长得还算正常，要不然小孩见了一次，肯定得偷摸着回家哭鼻子。”
　　关珥又被他逗乐了，反驳道：“我才不会呢！”
　　他点头，“嗯，哥知道你不会。”又感慨道：“幸好不长网图那样啊，幸好啊幸好啊！”
　　关珥笑得不行，忍不住问：“为什么那么怕？”
　　他竟然很严肃认真地说道：“小孩长得那么好看，我可不想你遇见的人是个丑八怪，哥遇见也就算了，你不行。”
　　关珥又想起了他曾经说过他和一个异性面基翻车还被威胁的事，他都有阴影了，又是心酸又是好笑的。
　　“我发信息给你时，你就不怕我也会让你翻车吗？”
　　“这倒没想过，只是很意外你会来找我。但你说你在我学校门口时，我他妈当时刚洗完澡，吓死我靠！因为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头发都还没来得及吹，立马回消息，换了衣服，一路狂跑。”
　　关珥想起那个时候他是真的跑出来的，此刻面前的他头发还是半湿的。
　　“你急什么，吹完头再出来又不会怎么样。”
　　“什么不会怎么样！你一小孩跑我这来，等了我一大男人十几分钟，我好意思吗？等一下被人拐了怎么办！靠！现在想想，是真他妈有点后悔洗那个澡了！”
　　关珥内心感觉到很暖，笑着说：“我不是小孩，我比你大一岁呢！”
　　“你在哥面前，就是小孩！”
　　关珥笑而不语，只觉得温潮澜生，心生热意。
　　于她而言，他的出现似乎在告诉她这个世界总有人为你而来的。嗯，他的出现好像也是在告诉她，你只管去做个自由快乐的小孩，可以不用在我这长大，也可以不用自作坚强，更不用畏惧未来，因为他会在。
　　每每这时就总感叹人和人的相识是件美好神奇的事。
　　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似乎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她小心翼翼道：“哥我可以永远做你的小孩嘛？”
　　他托着腮，歪着头，笑着回应：“那不然呢？”
　　两人相视而笑，但心里都滋生着不言而喻的东西，无法逃避的，越演愈烈的，如酒让人上头沉醉。
　　还是很默契，有些东西从不点破，但眼神是真的热。
　　好像因为他，突然觉得三十后也可以了。
　　因为他就是她的后路，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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