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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百合花
我喜欢花,花很漂亮,很香,还有人们赋予它们的各种意义,可惜我是个俗人,不会赏花就算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也许我的父母都不知道我喜欢花吧。
记得小时候妈妈下班路上,总是从楼下吴阿姨的姜姐花店里顺一支花,插在客厅的花瓶上。我想想,最多的是玫瑰,母亲节过后就会有很多康乃馨,时不时会送来几只菊花还有一扎勿忘我,有时还有大丽花,风信子……一幕幕的,闭上眼睛就能在脑海里清晰描绘。当时每一天我都会偷偷摘下最好看的一片花瓣,风干,封胶,贴在我自己珍藏的日记本上,在旁边记下它们的花语。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爱的花也会置我于死地。
馥郁又杂乱的花香像千万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我的喉咙,我张开嘴呼吸着,身体因为缺氧而战栗着,可我却没有一丝力气挣扎。
脑袋昏昏沉沉的,脑海里只有零碎的疑惑,发生了什么?花粉过敏?我要死了吗?
正当我思考着,飘来了一阵阵花香。
好香,是百合?还有鸡蛋花?是康乃馨……
怪异的是,尽管我几乎窒息,但我却能清晰的分辨每一股萦绕在前方的香味。越是分辨越是安定下来,于是疲惫与困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好像恶魔的低语,引诱着我坠入梦乡。但一股对死亡的恐惧又让我不由得想抵抗着睡意,可是这样的反抗似乎是无意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我还是放弃了,就这样坠入黑暗。
是花香。我跌跌撞撞地往前一直走,这是一条长长的,充斥着各种花香的路。
这里最浓郁的是玫瑰的香味。
玫瑰。
我在心里念叨着这个突然有些陌生的名词,在某一个瞬间,记忆突然从大脑深处苏醒过来。
玫瑰呀,一开始我并不喜欢玫瑰。玫瑰对我来说过于热烈,红色的有些刺眼,玫瑰花香的香水闻起来也很厚重,而我只喜欢淡淡的,像桔子那种清香。我想,玫瑰一定是和我格格不入的。
但是庄诗悦,我的学姐,她告诉我玫瑰并不难种,玫瑰是蔷薇的一种,月季也是。她说跟我家窗台的月季一样好养活,然后还大方地送了几株玫瑰的花苗,虽然我并没有心思照顾,但庄诗悦天天不辞辛劳给我重复科普玫瑰的栽种方法,确实很简单,也养活了。看着她滔滔不绝地给我科普,不禁生起了崇拜之心。
或许是那个时候真正对花感兴趣的吧。
于是玫瑰的花香突然消失了,飘来了鸡蛋花的味道。
鸡蛋花的味道我真的很喜欢,我们楼下门口就栽了一棵鸡蛋花树,开花的时候我每天都坐在底下看书。吴阿姨年纪大了,这十几二十年都是自己一人打理,结果这段时间腰突然不行了,就开始招聘人手。庄诗悦当时就在楼下吴阿姨的姜姐花店里打工,没有活的时候就跑过来骚/扰我……说是这么说,其实应该是我骚/扰她吧,如果不是我看书看累了老是盯着她干活,她可能也不会跑过来给我科普花花草草。
这棵树很老了,应该属于姜姐花店的,可能是看我太喜欢,她竟然用打工一周不要工资为条件换吴阿姨给我做个手绣的香包。结果本人因为毕业答辩之类的事情下班就跑回宿舍,并没有空等到我放学之后送给我,还是吴阿姨挤眉弄眼地笑着塞给我的。听吴阿姨说她本不愿意的,因为这树对她来说很重要,但看我们两个关系那么好,就答应了。虽然很感动,但确实搞到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然后是……是栀子花。啊,我记得栀子花。回想起来,一时间不禁有些羞怯起来。
大概是庄诗悦毕业之后没几天吧,正好就是栀子花开的季节,想到庄诗悦这几年天天那么忙还愿意花时间给我聊天聊地,还美其名曰是花草科普,我还是想要回送给她个礼物……当然我也有一点点私心在里面。打定注意后马上就去找吴阿姨学了以下怎么制作香包,缝了个栀子花的香包送给她。吴阿姨挺惊讶的,说她年轻时也做过香包送给别人,也收到过那个人做的香包,当时是表达喜爱才这么做的,现在有人做还真的稀少。
我费劲心思做了,结果这家伙收到以后开始笑,说,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一般是送恋人的,不过她不在意,非常喜欢我的礼物。我虽然有私心,也会有些后悔这么早又不明不白地就送出去了,可她喜欢我就不好收回来了。
她收下也好。
意识越发的模糊,我坐了下来,眼前只有阳光明亮的光线,这里给我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
但我想不起来了,也不想回想起来,好累。
栀子花的味道远去,面前的花香应该是桔梗花……我并不了解这种花,我以前对于桔梗花的了解只在于犬夜叉里的巫女桔梗,第一见这种花的时候是我高考结束那个暑假吧……庄诗悦比我大了5岁,已经到了会被家里人催婚的年纪了,那时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家里给她的压力还有失恋的失落实在把她压垮了。一个人跑去姜姐花店里给吴阿姨当义工,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几盆桔梗花,养了没几天又不养了,见到我就塞给我一盆。我实在不明所以,然后回去查了查花语,好像是……永恒不变的爱。
但我很清楚这个花本不应该要送给我的,应该只是她放弃了,所以最后到了我的手上……真希望这个花是送给我的啊。
难道这是走马灯吗?
说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呢。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闭上了眼睛,奇怪的是眼前出现了一盆太阳花,好像我睁开了眼睛看一样真实,简直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不记得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不过应该是这几年的事吧,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我找诗悦要了一包郁金香的种子,结果收到了好几包种子,其中一包就是瓜子……哈哈,我是说,向日葵的种子。我看过向日葵田地,确实很壮观,但是一包肯定是种不出那种效果的。想来想去,我也不太想浪费,最后还是在天台圈了一块土种了起来。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本想送给她的,结果那一年家里出事了,我好像是1年多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怎么联系她。太阳花虽然好养,但是没有一点照顾完全自生自灭还是很难的,所以等我回来太阳花已经被太阳晒干了,完全化作了杂草的养分。我虽然觉得可惜,但是当时也下定决心放下送花这件事了。仔细想想,向日葵的书签我也不知道该做花瓣还是种子的,这花没有出现在我的日记本里也许也是一件好事。
太阳花迅速枯萎了下去,花盆的土里钻出了满满一盆满天星。这是我自己种地满天星,现在在她家的阳台,如果被照顾的好的话应该过不久又要开一轮了。
那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是她25岁的生日,她和我都要离开了,去往两个完全不同的城市,她去工作,我去上学,也算是饯别礼吧。虽然以后回来得少,见得也少了,圈子不同了,我们的友谊……应该也会长久的吧。生日会邀请了她和我的几个朋友,还有吴阿姨,我的几个玩的好的同学。在她拆开我送给她的礼物的时候,她马上就惊喜地笑着说:“谢谢你送给我的‘小幸运’!”她是知道满天星的花语的。我想,这也是我的幸运吧。吴阿姨在旁边一边吃着蛋糕,盯着我俩笑着,一边小声念叨:“年轻真好啊年轻真好……”惹得我们哈哈大笑,几个朋友也打趣我和她两个人之间就好像无法插足,我的同学更是开始给吴阿姨科普什么是橘里橘气起来。
她好像很快乐,自豪于我们之间的友情。
我想哭,但是我笑了出来。
如今,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流下来。眼前的世界开始崩塌,泪水模糊了我的世界,带来了水光破碎的光明。我突然能够呼吸了。发凉的双手胡乱地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这里是吴阿姨的姜姐花店,有个熟悉的人站在我的面前……她是谁……
大脑开始混沌起来,花香,又是花香,却不是花店的花香,而是从我的身体里,我的胃里涌出的花香。呕吐欲直直地冲上大脑,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要吐出来,但是太晚了,我用手捂住嘴背过身去,喉咙辣辣的,什么东西从胃里涌出来。我战栗着瞥向我的手掌,是带血和唾液的,漂亮的,五彩的花瓣。
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费尽心思地逃避,最后还是回想了起来。
我听到背后传来她关切的声音,她喊了我的名字。
我一个寒战,整个人精神了起来,捂着嘴冲出花店。我听见吴阿姨大喊了句什么和还有她的声音。我真的想不起来她是谁了,但我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我好喜欢她。
“她是女生。”
她对我很好。
“她是你的学姐。”
我好爱她。
“她不爱你。”
我想和她在一起。
“她不会喜欢女生的,更不喜欢你。”
她会结婚生子,有个爱她的男人与她共度余生。
“她不会和你抛弃世俗的眼光,违背社会道德,过着躲躲藏藏又不被人们认可为幸福的生活。”
我一口气冲上来,迅速地把门锁上,跌跌撞撞地跑去房间,拼了命一样翻出我藏在枕头底下的日记,这是我的日记,是关于她的感情,是我的回忆,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抒了一口气,慢慢挪到我的阳台。我的阳台只剩下一种花了,一盆一盆的,从去年10月我生病休学回家开始就在种了,代表不敢表露的爱的白色风信子,春末已经开满了阳台,一束一束的左右摇摆着。
我将日记轻轻放在阳台的扶手上,径直走过去,手搭载花的底部用力往上一捋,花瓣就从我手掌溢出来,白色的,轻飘飘的,旋转着,飞舞着落在我的脚边。
落下的花瓣是四季的痕迹,留下的是时间的味道。
我重复这个过程,直到花瓣全部都落在地上,我又把我的日记一页一页撕下来,撕碎,撕到他人无法辨认。
但在我眼里都是完整的。这一页是玫瑰,这一页是大丽花,这一页是康乃馨,这一页是栀子花……这一页是前天开的白色风信子。
我的思绪又回到刚才楼下冲出来的时候,吴阿姨好像说的是让我“别憋着。”
啊啊,对啊,明明只要说出来就可以了。她一定不会责怪我的。
闻着浓烈到刺鼻的花香,也不知道是外面的还是自己的,我痛苦地蹲下来,蜷缩在地上呕吐着花瓣。
我听到她在敲门,咚咚咚地,就像我的心跳一样。
真好,她是关心我的,但我不想让她愧疚。
这是最后一页了,纸张是被泪水浸湿后风干的微皱。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页纸都刻印着她的名字的魔咒,她叫庄诗悦,她是我的学姐,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独一无二的知心好友,她是我暗恋了7年的女人。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占了一整页的百合花瓣,旁边写着:
我的百合花,纯洁无暇,高贵优雅。
我抚摸着这一句话,眼泪从泪眶里涌出来。
可惜我是淤泥而你不是莲花。
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你,但请让我的情,我的花一同与我葬在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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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葬花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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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老张啊,吴姐花店关门了?”
“是啊,我今天还想去找她问问有没有新的花泥呢……唉,等她回来吧。”
“难得呀,这都十几年没关过门了,我还以为真关门大吉了呢。我前段时间听说她要把店给以前打工的那个小庄妹妹,自己退休养老去了,还以为现在就关店了呢……诶,我还想找前段时间帮忙的那个楼上的小姑娘问问,她之前帮我找的书找到没有,我儿子今年也要高考啦,找她借点笔记,你说这,明天我儿子又回学校了,又要等一星期了……”
“……诶!你小声点,你不知道吗!”
“什么东西知不知道……”
“哎,就你说的,楼上那谁家的女儿,没了。”
“啊?是他家的女儿?看起来弱了点,好像没什么大病啊?”
“嘘……你小声点!说是病死的,这不,今天头七,吴姐这就去参加葬礼去了,说是这几天都不在,她要去别的地方一趟,好像也是丧事,真是祸不单行啊。”
“头七?上周警察上门就为这事儿?我怎么听说是殉情?原来是病啊,什么病啊,真可惜。”
“殉情我倒是不知道,听说是那什么,花吐症,还有心理疾病,她女儿喜欢女的!”
“这要是喜欢男的能不说吗,这病应该早点去治的,真怕我家儿子得了这病,我得好好问问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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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话可说,只能说这其实看起来是BE,实际上是TE,品一品甚至是HE了。
写爽了,如果有人愿意看我的烂作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