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渡她

　　“离婚吧。”
　　屋子里刚刚经过一场歇斯底里的吼叫，终于迎来了一句平静的审判。
　　五岁的凌安辞就躲在墙角看着站在大厅中间的父母，大厅里一片狼藉，是刚才妈妈和爸爸打架留下来的。
　　此时她的妈妈，余瑶正跪在地上，死死抓着凌云易的裤角不松手，脸上布满泪痕，平时梳得很温婉的头发也不再漂亮，凌乱的耷拉下来，被泪水粘在脸上。
　　“松手，我不想跟你拉扯。”凌云易退了一步，没退成功，语气隐忍的说。
　　余瑶死命的摇头，“不，我不要离婚，云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抛弃我们……”她哭喊着，早已没了当初的温柔形象，看着有些疯狂。
　　凌云易别开脸，不去看她，“离婚，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不！不……”余瑶声嘶力竭的哭喊，摇头间，余光瞟见了正瑟缩在墙角偷看的凌安辞，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掐着她的手，将她扯到凌云易面前，“我们还有辞辞，她才五岁，你怎么忍心……”
　　“辞辞跟我，我会照顾好她。”凌云易已经下定了决心，强硬的打断余瑶的话，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余瑶，一会儿我就会把离婚协议书拿给你，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法庭上见吧。”
　　说完这句话，凌云易一个用力，挣脱了余瑶的拉扯，看了一眼凌安辞，朝她伸出手，“辞辞，我们走。”
　　“辞辞！你不要妈妈了吗？！”余瑶突然爆发，大力的扯住凌安辞的手，掐得她生疼，她能感觉到妈妈尖锐的指甲抠进了自己的肉里。
　　“妈妈，我好痛……”凌安辞小声的说，余瑶完全不管，凄厉的叫着，“辞辞，你也要离开我是吗？连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凌安辞被这样的妈妈吓得瑟瑟发抖，看着妈妈的泪水不住的流下来，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松开了凌云易的手，“妈妈不哭……”
　　“辞辞！”凌云易有些恼火和无奈，但还是只能任由凌安辞抱住余瑶，毕竟，她确实是凌安辞的亲妈。
　　“那你照顾好她，明天我再回来。”凌云易丢下这句话，看了一眼凌安辞，转身走掉了。
　　凌安辞抱着余瑶的头，余瑶一直掐着她的手，尽管鲜血淋漓也不松开。
　　“妈妈，爸爸为什么要离婚?”凌安辞突然开口，怀里的余瑶一怔，突然在一个小孩子面前眼神闪烁了起来，她总不能说是自己不忠，出轨了吧？她想留下来啊！
　　凌安辞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不说话了，但她看见了妈妈躲闪的眼神，她知道，这种眼神在学校中经常看见，是撒谎时害怕被老师批评的样子。
　　正当余瑶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因为凌云易出门时并没有关好门，所以门是虚掩着的，凌安辞冒出个头来看了看，“是谁呀？”
　　“我是来送文件的。”外面那人冷静的说，随后，他推门而入，径直走向余瑶，“余女士，这是凌先生让我送来的文件，你看，合适的话就签了吧。”
　　余瑶瞥了一眼，封面的离婚协议书几个字很是刺眼，她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文件，送东西的律师见她不接，送到她手上，转身离开了。
　　“妈妈……”凌安辞见文件掉在地上了余瑶也没反应，便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没用了……已经完了……完了……”余瑶失神的朝自己房间走去，也不管凌安辞喊她了。
　　她来到房间的床头柜前，打开抽屉，拿出了里面的安眠药。
　　凌安辞有些害怕，揪着余瑶的衣角喊她，“妈妈，你在干什么？”
　　余瑶咽下大量药物，蹲在凌安辞面前，抬手摸了摸凌安辞的小脸，笑道:“没事，妈妈有点困了，你一会儿去打电话给你爸爸，让我先睡会儿吧。”
　　凌安辞被余瑶推了出去，她转回头，看着黑压压的门，背靠着门坐了下来。
　　在她的印象里，爸爸妈妈都很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吵过，她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因为在他们才开始打得难舍难分时就声嘶力竭的哭过了。
　　过了一会儿，凌安辞又站起来，敲了敲门，“妈妈，我进来了……”
　　里面没应声，凌安辞便轻轻将门打开，昏黄的灯光照在床头，余瑶就这么躺在床上，安静的过分，似乎这一刻，她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妈妈。
　　“妈妈……”凌安辞走过去，推了推余瑶，后者没应声。
　　凌安辞有些心慌，她是知道的，药片不能多吃。她摇了摇余瑶，还是没有反应，凌安辞突然害怕得哭了起来，她哭着喊妈妈，但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没有动静。
　　凌安辞含着泪四处看了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爸爸，又跌跌撞撞的跑去打电话，打了好几次，电话才终于被接通，里面传来凌云易有些沉闷的声音，“又怎么……”
　　“爸爸，妈妈她叫不醒，她吃了好多药片……你救救她，她会死的……”凌安辞哭着说，电话那头的凌云易紧拧着眉，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看看。
　　“云易，这笔生意很重要，我知道你最近出了点事，但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先把这里的正事处理完吧。”坐在凌云易对面的女人微微蹙眉，似乎不满凌云易的分心。
　　凌云易心里权衡了一下，又想到之前余瑶歇斯底里的吼叫，说如果离婚她就去死的话，他很清楚，余瑶很依赖他，肯定是又想骗他回去，这次居然连女儿也用上了。
　　一想到此，凌云易有些心烦，对凌安辞也语气不耐烦了起来，“辞辞，别胡闹了，你妈是骗你的，我这里还有正事要忙，没事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罢，他果断的挂了电话，继续跟对面的女人讨论了起来，丝毫没注意电话里凌安辞的解释与惊慌。
　　凌安辞没求到爸爸，想到老师教过的急救电话号码，便又拨打了急救电话，磕磕绊绊的交代清楚家里的情况，又返回房间，奋力的推着余瑶，想把她推出门，带到大门口等救护车。
　　这夜雨下得很大，凌安辞力气太小，根本挪不动余瑶，只能先去门口守着，盼望着那些人赶紧来救妈妈。
　　雨打在地上，飞溅起来的污渍染得凌安辞白色的公主裙全是泥点子，她抹了一把被雨漂湿的脸，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门口的过道。
　　不远处传来笛声，不过一会儿便有人冲了过来，她顶着大雨跑过去给那些人开门，在众人的嘈杂声中扯着嗓门儿汇报情况，但雨声太大，将她弱小的声音淹在了雨里。
　　那些人又急匆匆跑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将余瑶抬了出来，其中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姐姐问站在一旁的凌安辞，“你家其他的大人呢？喊他们快来。”
　　“姐姐，我也可以去。”凌安辞平静的看着护士，那护士蹙着眉，本想再说什么，但时间不等人，咋舌一声，“行吧，赶紧上来，路上再打电话叫家里人吧。”
　　说罢，一把将凌安辞扯进了救护车。
　　外面的雨声依然很大，凌安辞坐在车厢内，盯着周围的护士医生给余瑶做急救措施，直到一人空闲下来，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那护士，“姐姐，我妈妈会死吗？”
　　那护士见凌安辞全身都湿透了，裙子上全是泥点子，有些狼狈，这会儿又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顿了顿，“没事，我们会尽力的，你妈妈还没死。”
　　凌安辞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凑近余瑶，踮起脚尖去看她苍白的脸。
　　到了医院，凌安辞跑不过那些医生护士，只得努力跟在后面追，此时雨更大了，冲刷得凌安辞视线模糊，她感觉自己在雨中跑都有些吃力，雨打在身上也好痛。
　　在即将进医院的门口那里，凌安辞脚下不稳，又被沾满雨水的瓷砖地板滑了一下，瞬间跌倒在台阶上，溅起一片水花，紧接着，殷红的血就顺着她的膝盖流下，融入了雨水中。
　　凌安辞很想哭，但眼睛肿胀干涩，根本挤不出眼泪，她缓缓爬起来，步履蹒跚的朝医院大厅走去。
　　此时已值深夜，人烟稀少，值班的护士瞧见凌安辞染血的膝盖，顿时心生怜悯，走过来带她去包扎。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父母呢？”那护士给凌安辞包扎完，疑惑的问她。
　　凌安辞眼睛一直往里看，“姐姐，我是陪我妈妈来的，我妈妈刚刚被医生推进去了。”她全身都湿透了，此时坐在空旷的大厅里，凉风一吹，冷得她说话都有些打颤。
　　护士猛然想起来，刚刚来了个急诊病人，吞服了大量安眠药，看医生那神情，恐怕情况危急。
　　但看着凌安辞可爱的脸，护士又不忍心告诉她事实，看着她发抖的身板，只道:“你妈妈现在还在抢救，你身上都湿透了，我去给你找件干衣服，你先在这里等我。”
　　说罢，护士站起身来，忽然眼前一亮，在不远处，一个穿着病服的男孩走过，看身形，只比女孩大一点，正好可以向他借一套衣服。
　　“小池，你过来一下。”护士朝男孩招了招手，那男孩应声过来了，瞟了一眼凌安辞，“姐姐，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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