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赋

　　桌台上的最后一根烛也灭了，床帐被风雨鼓吹的激烈，飘扬的影回荡在无光的视野里。好一个一蓑烟雨任平生，烟萝四起，竹窗外，星星点点的雨滴垂打着柳尾，恣意地招惹着书卷上的字句，似是活了一般，悲戚的歌哑着嗓念着调，丝缕间粘稠着风雨。

　　铃叮的步摇，风吹着女子手中的纸卷，堆砌着金玉镶嵌的流苏，摇曳着动人的舞姿，交织着斜风细雨，好不潇洒肆意，烟炉丝缕青烟悄然露头，木鱼的敲击回响在耳畔，梵经那低声的吟诵声环绕着青烟，落在女子平静无妄的心头。

　　“而况思其カ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星。奈何已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暗夜处一抹白色身影投射出来，深褐黄的眸子望着窗外一方天地，清丽明亮的女声打破阴冷的气氛，踱步从暗中走来。

　　一身蝉纱轻抚女子身姿，立在窗边，纤纤素手伸出去，望着天那边的漫漫层云，昏暗的天色，掩盖了她眼底的神色，垂落的雨滴沾染在食指上的白玉扳指，每一次的滴落都映出幽蓝的光亮隐约显形的龙腾跃云而上，骤然，空中雨停，一旁的柳叶上还有些未落的雨滴。
　　街上的行人还在游荡着，偶有几人感叹“这雨来得急走得也急啊！”“是啊，春来发几枝啊，润润庄稼也是好的。”

　　层楼上那白衣女子双指轻点，几滴散落在她的白色衣袂上。

　　那隐现的龙形闪了闪，似是在预示着什么。桌案前的那根才燃起的红烛，骤然灭了，一缕苍青色的烟，环绕在寻谙的腰间，勾着她的眉眼和软唇，轻抚脖颈后的碎发，缭绕着她耳边的热风，勾的人浑身舒软。

　　“你…你别这样。”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扣在寻谙的腰上，食指连着手背蔓延到臂膀处，雕着一只暴戾恣睢，血流万里的腾跃黑龙，根根指结刻着梵文。

　　苍青烟，它化形为人。不，准确来说，这是血族的象征，是天魔降世的征兆。

　　寻谙身后身着黑袍的男人，血红的深眸幽黯几分。“那，这样呢。”

　　棱眉挑了个弧度，手上的动作转换成摸索腰间铃铛的举动，轻轻一扯，清脆的铃动摇得世事更为恍惚飘渺了，摇得身前那人眼前迷雾一片，颊边珠落，滚落的让人心生怜悯之心。长指抬向她的眉目前，为她拭去眼睫尾和夹落在下眼睑的清泪，柔柔似水，断情难矣。

　　“舒服了没有，嗯。”略带轻佻的语气。

　　“云敛，你怎的来寻我了。”事后略带疲惫愁容的女子，慵懒的后依着背后的男子。封云敛哼着，长手轻拢她前胸的衣衫，摆着腰带上的小铃铛，在她耳边哑声道，“这声儿，耳熟吗，我的小龙儿。”

　　这声音，响得寻谙天旋地转的。

　　怎么会不熟悉！这，这分明是方才这个“登徒子”勾引她而使的阴招，双颊的绯红飘飘扬的，登上了她容颜的舞台之上，当真是，大放异彩。

　　“说啊，熟不熟悉。”

　　“熟，熟悉！”这老脸啊，当真是丢的一点不剩的。

　　反正脸都丢光了，还怕什么。寻谙忽而转过身来，攀上他的脖子，在他唇上烙下一个炙热的吻。那眼神释放着烈焰般的光彩，勾得人混不知鬼不觉就落入她的圈套，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温香软玉在怀，怎能不会生出醉生梦死的念想，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凶残霸道的小龙儿，她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当真是可人儿，让他喜欢的紧。

　　封云敛的喉咙紧了紧，正想回吻，展开攻城掠地，却被这个小妖精逃之夭夭。

　　他唇角微勾，念想一闪而过，化为苍青烟，了无踪迹。

　　寻谙正在喜悦着逃脱，一回首却没有看到封云敛那人，正疑惑着呢，突然一个猛扣，她的唇边被那个食髓还未知味的男人撬开，开启了一番翻云覆雨，舌尖里还传递着邪气，贯通了寻谙的五脏六腑。烈纹的炙手探入她的发间，滚烫的唇烙在额头，鼻梁，唇瓣慢慢深入，气息纠缠。

　　二人额头双双抵着，鼻息间还残留这方才的一片温情，封云敛扣着寻谙的蜂腰，暗笑。细密甜腻的感受挥洒自如。

　　“还没说呢，云敛，你来是做什么的。”

　　“呵嗯heng,我不来，你是想一辈子都待在这?还是说，你想和那纪珩浓情蜜意?”

　　“你说什么呢！不是与你说了嘛，我是要查找真相，事关我龙族大事，我怎可放任于他人之手。更何况，天上那群老儿还给我派发了任务，正好一起办了，而且我想知道，西海龙宫那夜父王走前给我说的那个‘金华神’究竟是何方人士。”

　　“好，我应你。”一声低闷的哑笑从喉咙里吐露出来，抬起头，这才真正看清他于黑暗之中的容颜。

　　入眸的便是这双桃花眼，深入眼遂的阴冷，依旧是这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模样。当然最为喧宾夺主，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遍布脖颈至双肩前胸的恐怖印记，不过，那不是普通的印记，是血族王族独特的印记。死亡的曼陀罗绽放在每一个骨骼里，纠缠着四起的狼王的阴爪和阴戻的狼眼，连是龙族大名鼎鼎的战神看着这一双双眼睛，也不禁心生惧意后背发麻。

　　“寻谙。”是，先声夺人。

　　扶好寻谙坐在太师椅上，那身前身影才背过身来，单手背在身后，默念雨诀，蓝色幽光汇聚合力，整装待发，等待着不备之时出击，因为一股特别的力量激起了波澜。

　　“云敛，他来了。”目光与他凌厉的神色相撞，不期而遇，眼底已经没有丝毫畏惧。

　　“等候多时。”男子抿唇轻笑。
　　“不用担心，我在，纪珩一凡人能耐我何。”封云敛迎着她的目光，手抚上她的肩膀，似是在安慰她那颗跳动不已的心。

　　“无事，我只是担心你。凡间，不可随意使用法力，被凡人看见是大忌。”寻谙淡淡的撇了撇唇，清了下嗓子，接着开口道。

　　“无妨，你知道，本尊从无大忌，除了你这丫头。”

　　封云敛背手而立，反倒是轻松了起来，撇了眼楼下常服出宫的纪珩，看来是从那宫女的嘴里知道了——晏贵妃出宫私会一事。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的会会这个凡夫俗子，让他知道，他在宫里宠爱到心尖儿上的贵妃，在外和人“无媒苟合”、“暗通曲款”会气恼，大惊失色成什么样子。

　　“烟灵，想不想见一见纪珩失望气恼的模样，这样定是有趣极了的。”封云敛看着寻谙增白发光的肤色，和呼出的略有紧张意味的气息，暗自挑了挑眉。

　　“云敛，你不能这么做。我还给他安排了一场好戏，好戏还未粉墨登场，怎能先来出手打断。纪珩，我自然不会留他，但是他毕竟是这大晟王朝的君王，他的势利网纵横交错，我还需要借助他手助我一臂之力，在这凡间大张旗鼓的施展我的计划。”寻谙手里的玉杯被捏的咯咯作响，纤眉凝了起来。

　　“所以，你还不能暴露你尊主的身份，尤其是你那通天的邪神之力。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别在这酸不该酸的事情。”

　　“好不好嘛。”突然的娇嗔，软了封云敛的根骨，酥酥麻麻的。

　　封云敛突然靠近，压低着嗓，在寻谙耳边吹着阵阵热风，刺激着寻谙的神经，“晏贵妃，臣都依您的吩咐。”

　　寻谙听完，整个人是从头麻到了脚，甩了甩脑袋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定下心神。

　　“一会儿我就躲在暗处，本尊说到做到。你想办到的事，我自然是不遗余力帮你。”封云敛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侧倚着，垂头把玩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时不时冲寻谙挑眉，招惹别人犯罪，燃烧别人的心火。

　　楼下一阵乒乒乓乓的吵闹声，混杂着茶杯和玉盏砸落，以及楼下男人狂躁的嘶喊声。可，太师椅上女子听着耳边吵吵的杂乱，眼不惊心不跳，端坐自然地喝着玉杯里的茶。

　　“你来了，陛下。”一张狐媚脸，笑靥如花，一颦一笑里都透漏着媚态，勾得人心神恍惚。

　　寻谙从椅子上起身，婀娜的身姿，摆着不盈盈一握的蜂腰，微微躬身“臣妾，见过陛下。”一抬眸，眸底幽蓝的光闪现，吸进了纪珩的眼中。

　　“好，你快起来，爱妃，你为何在这翠羽楼待着?”纪珩扶着寻谙的肩膀起身来。因着，寻谙身上为了故弄出娇媚风情万种的姿态，好好的纱衣变成了裸肩，显现出了那前胸那一片艳羡风景的沟壑。

　　“陛下，可是听信了我那贴身侍女荣云的胡话。”

　　“爱妃，这是何意？荣云怎着了。”手抚上她的纤纤素手，神带爱护。

　　“陛下可知，我那贴身侍女是燕妃为了争宠在我这安插的间谍，若不是我发现及时，臣妾，臣妾可就是一生难孕了！陛下，烟灵，想为陛下绵延子嗣，可无奈于总用他人构陷，您定要为臣妾申冤呐！不然，臣妾也不想活了，于这世事又有何存在的意义。”哭得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帘幕后，封云敛暗自勾着唇角，依靠着墙，回味着小龙儿被自己勾得不知所措的模样。

　　突然，一阵迷雾，纪珩眼前一花，看不
　　清眼前物，昏迷了过去。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掌，钳制住独自暗笑的寻谙的手腕，猛地一个后制力，被锢在温暖的怀抱里，唇上一片温热，一股凉气贯通入腔内，再蔓延至肺腑。

　　寻谙这才用力猛推，离开了封云敛的怀抱，急忙站起来灵光乍现的瞬间，就被封云敛一击即灭。

　　看着自己的功法成了这般，“封云敛，你怎么出来了！”

　　“是啊，我的灵儿如此不听话，只能这样做了，不知道那姓纪的知道自己的宠妃被玷污，会是什么样的鬼模样，是气得牙痒痒，还是会一朝将你打入冷宫啊？”

　　“这样，你的目的可就是完全与之失之交臂了！所以，别惹本尊不高兴。听话！”

　　“我知道，我现在把他弄昏迷了，往后的路还要走下去。”

　　“我刚刚哄骗他说我出来的事，陈妃的族人，也就是陈霁，他曾经和仙族私通，而被抓把柄，才和天帝立下盟誓，做了些不可饶恕之事，为天帝效力。我目前没有查到他的事和金华神有什么关系，但是我在西海那儿里，找到了金华神的亲笔信，但上边的印玺是大晟王朝独有的宫廷私印，看来纪珩也不得不防了！他和陈霁的关系非比寻常。”寻谙坐在太师椅里，吐了口气。

　　寻谙稳了神息，“其实，我不在乎他是否真的是有什么不可窥见天日的秘密，我只在乎我的血亲和我龙渊族。”

　　“我也并非死板之人，孰是孰非我还是看得清的。”

　　寻谙暗想，正好可以勘察一番天上那群老头子伪君子都是什么牛头马面，牛鬼蛇神的。要不是我龙族被捏在他们手下，又何必为他们效劳。

　　明眼人谁不知道，千年前之久的长渊之战，是帝君使了下三滥的手段引起争端，至使血族“失道寡助”孤身奋战，当然这些也都是战成之后，众仙才发现的，那禁忌的秘密。

　　要不是血族有这金身不死，元神不灭的血族掌门人，血族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这次，若被自己真的试出来，天界人的阴心，定要让那群天庭老儿付出血的代价。反正自己，于世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唯有振兴我族一事才是重中之重，况且还有封云敛，这个待她极好的人。

　　寻谙一日不重振龙族昔日荣耀，一日便不会身死，囚牢里的那些苦，没有人可以弥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最好别让我抓住把柄。

　　他日，“我必登上百尺高台，叫白日不要依山而尽。”

　　月不会一直圆，山不会一直青，人人都说倨傲的棱角终将现实磨平。
　　可我从来不会逃避，我截住流浪的风，擒来漂泊的云，将所经不如意皆封印于海底。就算肩负三冬霜雪，也要与世道挣个输赢。

　　这样想着，眼底已经红了一片，情绪的起伏全都映在封云敛的眼里，寻谙不知道，她眼前的玄衣男子早已面露忧容。

　　想当年，自己亦是靠着长渊一战而成名，腾空化龙，和封云敛斗了三天三夜，昼夜不分，云雷滚滚，封云敛可控自然万物亦可驱使万鬼臣服，魔气煞气浑然一体，绞得这天地是翻天覆地。最后，自己也是身负重伤，坠到东海里，昏沉五日不醒。

　　只是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伤疤痊愈的差不多，神力也竟是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尤其是自己喉里还有一个万年鲛丹，有这种滋补疗愈的功效的丹药的，天界也仅有三颗，想来，若是没有这鲛丹，自己恐怕早就是命丧黄泉，不复重生。可是，封云敛却出手大方，明明是自己的对手，可是却把鲛丹给了自己服用，连自己的伤也未曾顾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封云敛纤长的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

　　“嗯，没事。”
　　“既然说好了，明日你便来我曦晏宫找我，一同，探讨探讨．..”寻谙走近封云敛，单手勾着他的脖颈，湿热的唇瓣贴着男子的耳畔轻呼道。

　　封云敛勾住她的腰，轻轻回了句“好。”神色搭在她的锁骨处，意味深长，血红眸子深了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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