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幸

　　“遇你，是藏不及的幸运。”
　　——

　　“有火没子昂？”

　　少年凑在一堆，聚在黑漆漆的角落里，烟盒从兜里掏出来，星星点点的光火亮起。

　　“厌哥，我给你点上。”

　　梁厌倚着操场的桅杆，与堆在一起的人格格不入，借着前方的灯光，他狭长的眸弯着，神色散漫而慵懒，时而目光瞥向那儿。

　　纤长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梁子昂走过来给他点着火，他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视线聚焦在微弱的光辉中。

　　任由烟灰掉落，逝在眼前，他随手掐灭那支烟。

　　另一边烟雾缭绕，几人视线都落在舞台那边。

　　藤城私高艺术节，不知今年校领导怎么想的，愣是请了一干领导，把名头打响，舍弃以往的礼堂，在操场支起台，安排上几个音箱。

　　不过，在操场确实更热闹了，秋季夜幕，繁星闪烁。

　　“今年没意思，天气都凉起来了，你瞅瞅，这都是什么质量。”

　　梁厌闻声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个舞蹈节目，灯光效果俨然烘足了气氛，几个女生跟不上节奏，可以说是毫无美感可言。

　　至今已经过去十几个节目，他都是淡淡扫过，一个凑合的都没有。

　　“老杜脸都要黑了哈哈哈！请那么多领导丢人！”

　　男生嬉笑声盖过渐弱的伴奏声，转而透过音箱传来主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接下来是高二文七班，江迟皎同学为我们带来的吉他弹奏曲目《Sweet home》。”

　　台下传来呼喊、欢呼、掌声，大抵是许多个男生凑在一起给表演的姑娘撑场子的。也是开始了，悠扬而悦耳的琴声在整个操场荡漾。

　　“那学妹腿行啊。”
　　“我去！咱学校什么时候出了这一号人。”
　　“那腿，那腰——”
　　“这是前段时间，亦哥看上那妹子不？”
　　……

　　耳边聒噪不已，此起彼伏的声音多了起来，不止这里，还有前面。

　　梁厌颦紧眉，好奇似的抬头看。

　　空旷的舞台中，暖黄色的聚光灯打在少女身上，及膝短裙下的腿显得又白又细。男生间的荤话不停，梁厌视线上移，只见她穿着一条乳白色的收腰连衣裙，抱着一架有四十一寸的水墨蓝吉他。

　　面容温婉清秀，净如出水白莲，一双杏眸澄澈，周身是书香气质。

　　与他常打交道的女生都不同。

　　她的反义词，就是浓艳野玫瑰。

　　“真想过去摸一把，这可比许双颜带劲儿。”
　　“你说什么呢，就那丫头跟没长开似的，能跟许双颜比？”
　　“许双颜胸大臀翘才带劲呢！”

　　梁厌没有扰了他们的兴致，只是不悦地冷着一张脸离开。

　　“昂哥，厌哥怎么走了？”
　　梁子昂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只留下一个背影、快步离去的梁厌，又抬头看了下舞台上的少女，悠悠地转过头。

　　“谁知道呢，估计是撩妹子去了吧。”
　　问的那人面露诧异，“厌哥喜欢的不是许双颜那种？”

　　梁子昂拧着眉，直接给了那人一拳。
　　“这是你能管的？”

　　欢呼声达到高潮，舞台中央的人起身鞠了个躬，神情淡淡，仿佛置身事外般。

　　这正热起来场子，一直到人下台，依然有掌声欢呼声，甚至有大胆的直接在台下喊起“加个联系方式”。

　　江迟皎在一片热闹声中，从台前退到台后。没有了聚光灯的照耀，夜色覆盖在她身上。那条白裙和那张脸，却依然耀眼。

　　她偷偷朝前面探了几眼，几面都是人山人海，脸色一下子垮下来。

　　“噗。”
　　笑声在耳边，她侧过身，就看到站在墙边的少年。

　　深黑色外套上别着私高的校徽，十分高挑，带着一个鸭舌帽，隐约有光辉透过，打在他身上。银色的耳钉格外扎眼，一双丹凤眼上挑。

　　江迟皎僵站在原地，似是等他下一步动作。眼前人久久未开口，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相视。

　　“喂，你不冷吗？”他视线落在单薄的白裙上。

　　江迟皎大抵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开口，有些发愣。缓过神来就下意识把琴挡在身前。
　　“是挺冷。”

　　梁厌嘴角上扬，深邃的黑瞳如一潭死水，平淡而无神。江迟皎微扬着头，望着他。

　　“你没带衣服吗？”
　　“带了，应该在教室，没人帮我拿过来。”
　　“哦，那你怎么不去教室。”

　　眼前的少女脸色僵硬，她没好气地冲梁厌喊了句：“我倒想去，外面都围着人，现在出去不就跟动物园的猴儿一样被人围观吗？”

　　动物园的猴儿，她倒是会说。

　　梁厌忍俊不禁。

　　“你跟着我，我带你走个人少的地。”
　　江迟皎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狐疑地打量着他。
　　“你愣那干嘛？”皎皎月光下，梁厌抬了抬帽沿，看着她心底突然想到一个词——明眸皓齿。

　　“你不会把我卖了吧？”清甜地声音让梁厌一拧眉，真是语出惊人。

　　他拉着胸前的校徽，“看在咱俩是同一个学校，我给你卖的好人家，让你享清福，行不行？”

　　江迟皎被他的话逗笑了，三两步走到跟前。
　　“那走吧~”

　　娇娇地喊了句，像个高贵地小天鹅一样。

　　梁厌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那条路确实没什么人，只是尽头那块儿有几个偷偷抽烟的人。

　　江迟皎不动声色地走到梁厌另一侧，离那群人远远地。梁厌瞥了一眼她，放慢了脚步挡住她。

　　刚走出操场，梁厌就止步。

　　江迟皎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叫江迟皎。”你叫什么。

　　“我知道。”
　　“行了，快去穿外套吧。”

　　她也没多说下去，快步走到教学楼。

　　一直到人没了影儿，梁厌才背过身。他脑海里全是小姑娘的样子，轻拍了拍头。

　　见鬼了，竟然干上乐于助人的事儿了。

　　“呦，厌哥，你站这儿干嘛呢？”
　　梁厌冷冷扫过去，那人也不说话了，夹起尾巴低头走开。

　　他又看向远处的舞台，依然灯火通明。

　　梁厌掉头换了个方向，朝着学校后面围墙那就走，三两下翻过去。

　　没得兴了，泡网吧去了——

　　“来个机子，老陈。”他高声喊着。过来一男人，扫了他一眼。

　　“逃晚自习呢，69去吧。”

　　老陈递过来一支红塔山，他但笑不接。

　　“今儿私高办艺术节，没空管这些，”梁厌从裤兜里拿出一盒黄鹤楼，直接丢给老陈“孝敬您老了。”

　　男生吊儿郎当地站那，眼尾上挑，弯着唇。光是这幅风流相，不知道勾了多少小姑娘。

　　“就你小子会来事，快去吧。我待会给你拿几瓶啤酒。”老陈拍着他的肩，笑说道。

　　“得嘞。”

　　大街灯火阑珊，藤城的月弯弯高挂，梁厌摇着椅，目光瞥向窗外。

　　皎若云间月，jiao

　　莫名地想起来。

　　江迟皎换上外套后，就一直待在教室里，直到那边台散了，她才抱着琴下楼。

　　熹微的光，透过玻璃，朗朗书声将伴着钟声的响起而停，课桌前就出现不速之客。

　　“有人昨天，可是出尽了风头啊——”刘杏站在她前面，拖长尾音，阴阳怪气道。

　　班长尚晋鹏是个男生，也是负责艺术节节目的人。此时看到刘杏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大步走过来。

　　“要不是你昨天艺术节临时请假不来，至于叫江迟皎上台救场。”
　　“哼！有人还正缺着出风头的机会呢！应该感谢我。”

　　江迟皎冷笑着，她站起身来，与刘杏视线相交。

　　“是啊，我还得谢谢你，昨天晚上程亦学长还特意给我发消息夸我昨天真好看呢——”她捂着嘴娇笑。

　　刘杏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她咬牙怒视着江迟皎。
　　“你别得意。”

　　“行啊，那咱们走着瞧——”
　　她歪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刘杏。

　　刘杏还想说些什么，江迟皎就出了位置，抓着尚晋鹏的袖子离开。
　　“班长，老师不是找我们还有事吗。”

　　没一会就没影了，刘杏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回到座位暗自生气。

　　趴在走廊窗户旁，尚晋鹏满面怒容地看着别处。他愤愤然地说着：“这个刘杏，平时就会整事，早上被江老师训了，不开心就来找你不痛快，真是什么人啊！”

　　那是个一心只有学习的书呆子，难为他此时这么替她生气，江迟皎想着就笑起来了。

　　“你笑什么？”他诧异地看向她。

　　“没什么——”

　　昨天下午就要开艺术节表演，早上刘杏请假，空缺出来的时间，已经彩排多次来不及删掉，不得已尚晋鹏就来找江迟皎救场。以至于看到早上那幕，生气的极。

　　“行了，站这吹一会风就回去。省得看到刘杏心烦。”她转过身，倚着窗，“你回不回去？”

　　尚晋鹏垂头想了想，毅然转头离去。

　　空荡荡地走廊只站着她一个人。

　　尽头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江迟皎望过去，那人正好转身，又一次遥遥相望。

　　“厌哥，你说……对吧……，诶——厌哥？”梁子昂不解地看着发呆的梁厌，他顺着视线看过去，俏丽的少女倚窗看过来。

　　“这不是昨天弹吉他那个学妹？”

　　梁厌无心听他说话，只见那人突然笑起来，挥了挥手。他没什么动作，嘴角微不可见的牵起，转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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