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漫天

　　窗外，阳光穿过玻璃留在黑板旁，粉笔末在课桌旁飘扬的清晰可见，头顶上的铃声一响，几个学生猛地抬起头。
　　“这节课就到这里吧，大家不要忘记整理笔记哦。”
　　她推开门，外面有风袭裹着脸庞，温暖而又清爽。
　　掏出手机，电话那边的声音温柔轻耳：“萧萧老师，下课了吗？”
　　“下课了，你呢？”萧念辞拿着课本和手机，过路的学生问好时，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笑着转身告诉旁边的人。
　　“我也是，咱妈让咱们今晚去她那里吃饭，你有事吗？”
　　“没有事。”
　　“那好，下午我在学校门口接你？”
　　“好啊。”
　　萧念辞挂上电话，想着“学校门口接我”，她看着在茶水间接水的学生，走廊道里来来回回的同学。
　　她继续向前走，拐角处的日光细长，楼下的少年背影清晰。
　　好多年前，萧念辞也是和他们一样，喜欢在下课间隙趴在窗户上看着少年的背影，偶尔期待着他的回眸。
　　青春，恍如一场盛大的典礼，只是授奖的人一直在替换。
　　萧念辞毕业于商省师范大学，在一年前回到沐城的母校初中教语文。
　　在这所校园里，她经常能看到自己过往的影子。
　　“萧萧！”
　　他拿着围巾冲她走来，两眼闪烁着温柔的光，头发正好落在眉前，说话间，嘴角荡漾着喜欢的微笑。像青春中的少年。
　　“你今天早上没戴围巾，我给你带来了，还冷吗？”
　　他把围巾搭在她脖子上，一个趔趄向前。“还可以，比昨天暖和。”
　　她望着江川宁，从小到大，他身上的少年感好像从未消失，“我重新给你戴戴。”
　　江川宁看着萧念辞，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偶尔吹来的一阵风拨弄她两边的刘海，他轻轻的给梳到耳后：
　　“走吧。”
　　他们手牵着手，走在梧桐树的两旁。
　　“车停的有点远了，我们得多走一会。”
　　“没事，坐了两小时了，活动活动也好。”
　　放学的学生很多，都是飞奔的往家赶，身上都弥漫着青春的朝气。
　　“你还记得我们的青春吗？”
　　“记得啊。”
　　萧念辞看着他：“你温柔儒雅，眼里永远翻倒着希望，恍如夏日不落的太阳。”
　　“你，独特，有书气，窗边的日落黄都不愿忽然消散，从此黄昏多了一点时间。”
　　他笑了，“还是萧萧老师说得好，看来当年没少偷看我。”
　　萧念辞不好意思的笑了，江川宁就是她在学生时代，期待回眸对他微笑的人。
　　“那要是不偷看，你就注意不到我了。”
　　“嗯……也不全是，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看你呢？”江川宁认真的看着她。
　　“你也曾偷偷看过我？”
　　江川宁笑着：“要不然，我怎么会娶你呢？”
　　一片树叶落在她的头上，他给拿掉：
　　“你也是我青春里，很重要的人啊。”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里的芸芸众生。”萧念辞看江川宁的目光永远是在不经意间，“原来，那时我也是可以被别人记住的人。”
　　“你永远是我人生的主角。”
　　他抱起她，在柳絮纷飞的日子里，路灯没闪烁之前，他对着过往的青春还有她，承诺这一生的喜欢。
　　两人行走在喧嚣的日暮前，肩并肩继续谈笑着青春的往事。
　　黄昏渐渐染上城市，橘红色的帘幕垂落人间，街边霓虹开始闪烁。
　　车里灯光昏暗，萧念辞坐在副驾驶上，晚风吹过她的耳边，她把头往围巾里凑了凑。
　　江川宁看到了：“冷了吧。”车里开了空调，伸手试了试。萧念辞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对着车窗叹了口气：“唉，天还是有点冷。”
　　“冷说明让我们好好珍惜能温暖自己的人，等到天热了，别人的温暖就感受不到啦。”他偷偷看了一眼她。
　　“温暖自己的人，哦。”萧念辞笑着看他，显然知道了其中的意思。
　　车渐渐驶入小道，路旁的树干被车灯照的惨白，车里一片寂静，她想起和江川宁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那是十二年前，萧念辞在沐城上初一，有一次在上体育课时，看见了楼梯上的江川宁。
　　他穿着白色校服，站在走廊道里，看着楼下的拿一棵梧桐树，秋日的阳光就顺着他的眉间滑下。
　　在微风中，骄阳袭了他一身光，从此他便成了萧念辞夜里的月亮。
　　“我记得，以前你比我大一级，为什么在九年级时，你来到我们班？”
　　“因为你啊。”江川宁故意逗她。
　　“我？不是，你不都应该去上高中了吗”萧念辞解释着，“你是不是留级了？”
　　“呵，留级？”他减慢了车速，“亏你想的出来。”
　　“那是什么？”
　　“我是因为生病，休学一年，别人都毕业了，我只能去新的班级。至于为什么在你们班，”他思考了一下，“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吧。”
　　“哦，怪不得来。”
　　“怪不得什么？”萧念辞想了想，慢慢说出口：“就是你刚来的时候，很多女生下课都讨论你，一些男生说……”
　　“说什么？“说你是去国外上学，因为听不懂英语，所以才回来的。”
　　江川宁直接把车在树边停下来：“什么？听不懂英语，我当年中考英语可是只扣了3分！高考英语尽管不好，但也不差！”
　　“嘿嘿，他们就是这么说的，我没相信。不过，你真的出国上学了吗，这种传闻不止一两个人说。”
　　他发动车子，继续走着。
　　“没有。”
　　车子最后在家门口停下来，两人下车，江川宁妈妈正在往屋里端菜：“萧萧，川宁，你们来啦。”
　　江川宁的妈妈是位很有气质的中年人，打扮的比较年轻。
　　听川宁说，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多年来，一直跟着他妈妈生活。
　　“来，萧萧，我给你做了红烧茄子。”
　　江川宁的妈妈端来一盘冒着热气的红烧茄子，灯泡下盘子里的油差点滴到外面茄子中央竟还放了一块梅菜扣肉，“昨天买来吃剩下的，萧萧，专门给你留的。”
　　江川宁似乎寻找着什么：“妈，我的呢？”
　　“喏”“土豆丝……”江川宁翻着这盘菜，“清炒的？”
　　没油，没肉，连葱花也没有。
　　江川宁无奈的吃着这道菜，嘴里的咀嚼声在反抗。
　　萧念辞把梅菜扣肉分成两半，放在他的碗里。
　　“吃吗”，他夹了一块红烧茄子。
　　“我这有。”她指着碗里，“你吃吧。”
　　“张嘴。”萧念辞愣了愣，看着周围，江川宁的妈妈还在厨房：“啊—”
　　两人吃完饭，坐在车上，收拾着东西。“又蹭了一顿饭。”
　　临走时，江川宁妈妈跑上来，对着江川宁，小声嘀咕着：“我给你说的事你可别忘了。”
　　“知道啦知道啦。”江川宁找着车钥匙，无奈的答应着。
　　“什么事啊？”萧念辞身体前倾，好奇的看他俩。
　　“啊，也没什啥事，萧萧啊，好好吃饭，我看着最近都……”江川宁发动汽车，降下车玻璃：“妈，你快回去吧，我记着了，快走吧，昂。”
　　“行行行，路上慢点。”
　　车影消失在小巷里，萧念辞还在招手：“这次没有去看爷爷奶奶。”
　　“周末，周末我再带你来。”他伸出一双手摸着她的头，“这周天我没有课。”
　　江川宁毕业于江省艺术学院，半年前在沐城开了家钢琴培训机构，是那里的校长，偶尔在周末上班，一般都是在上学日下午上课。
　　回到家里，萧念辞检查着明天要用的课件，把最后一张的内容给修改了一遍。“这么认真啊。”
　　江川宁看着她把U盘放在书包，“睡觉吧。”
　　台灯的光量顺着桌角洒在一个昏暗的角落，昏暗的房间里，窗外的声音清晰可以听见。
　　“你妈妈真好。”
　　“红烧茄子，好吃吧。”
　　江川宁闭着眼，眼皮一次次的想睁开，这话都像是在睡梦中说的。
　　“我想我妈妈了。”江川宁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灯光下她的长发轻柔，眼角有点星光在闪烁。
　　“又想她了？”江川宁抱着她，手拍着后背，“你现在还有我，还有我妈。”
　　“嗯。”
　　萧念辞的父母死于一场车祸，那时她才八岁。之后的十多年里，她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好多年了，她有时可以释怀，但看到时，还会想念。
　　“萧萧，你父母当年到底……”
　　江川宁想问她，他父母死亡的原因，尽管他们已经结婚了，但他觉得提起来会让她难过好久，也就一直没有多问。
　　上一次提到关于这个问题时，还是在婚礼上。
　　除了江川宁家这边的宾客，其余的大多是萧念辞爷爷的战友。
　　“一晃这么多年，萧萧都结婚了，老战友，恭喜啊！”
　　“萧萧能找个好人家，我也算是放心了。”
　　“是啊，这些年也不容易，父母死的冤屈……”
　　“哎，那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是是是，我自罚一杯。”
　　死的冤屈？江川宁不知道，那天之后也把这件事忘了。
　　萧念辞已经睡去，台灯下的她眼角沾着泪光，嘴边微微露出酒窝，也许在梦里，她抱着妈妈，说好长的一段故事。
　　江川宁转过身，在她额前亲了下，悄悄的把台灯关上，看着着她，慢慢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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