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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震远侯庆功的大宴,选在扶阴山上。两日前,他又为晨帝攻下一片城池。
年近六旬的晨帝已是垂垂老者,皱眉问他,“苍洱,于你我已赏无可赏。说吧,这次你险些丧命为我夺下渭城,你要什么?”
震远侯哈哈大笑,“陛下说笑了,我只怀念年少时,陛下在扶阴山教我狩猎的日子。”
帝王的眉头舒展开,发出一声若有感怀的叹息。
他看着座下剑眉凌厉、意气风发的男人,不自觉握紧了自己枯槁的拳头。
那个念头又闪现了,只一个瞬间:他想杀他。
扶阴山位处郊野,山高风急。晨帝端坐在铺着虎裘的王座上,神情凝重。
这天,他满朝的文武百官,极尽所能,在谄媚奉承那个他封的震远侯。
那个震远侯,曾经不过只是他的一枚弃子。
那枚曾经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的弃子,如今挽长弓,骑大马,一路风尘飒沓,周身隐隐浮动着帝王的气息。
那股微弱之气就如同他身上的死气,只有他能嗅见。
他又想杀他了,用他的血,来续自己的命。
如果可以。
山上觥筹交错,丝竹乱耳,山下却突然爆发出一阵骚乱。竹筒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借着山谷的震动,乱了舞者的脚步。
晨帝掀翻了杯里的酒,“怎么回事?”
震远侯示意舞乐声歇,众人便都噤了声。
听了半晌,他回道:“禀陛下,仿佛是山下的野民,在补什么猛兽。”
“哦?猛兽?”晨帝眯起眼睛,“我年少时便听闻,扶阴山里常有奇珍异兽,可活了这些年却从不曾见过。苍洱?”
他故意只说一半,让臣下去猜。
震远侯随即领命,“是,微臣这就去替陛下探一探。”
震远侯的夫人却在他身边皱了眉。
此次攻下渭城,震远侯身上是带了伤的,险些将他拦腰砍断的刀伤,如今还横在腰间,骑马也会出血。
晨帝似乎忘了,他兴奋地笑起来,“好!好!若是真捕到了什么我没见过的东西,必定重重有赏!”
震远侯随即翻身上马,呼啸而去,身后跟着他那群披着黑袍的死侍。
震远侯夫人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王座上瘦弱的帝王。
晨帝脸上的笑意阴仄仄的,把他的盘算暴露无遗。他希望山下藏着一只猛兽,尖牙利爪,一口下去,连上腰间未愈的伤口,将那个人分成两半。
可他终究还是太仁慈了,上天给震远侯安排的劫难,远在百倍之上。
片刻之后,震远侯回来了。他的伤口果然裂开,血渗出猩红的腰带,顺着金色的铠甲,一缕一缕流进地里。
可是他怀里抱着的,不是异兽的皮毛,不是猛禽的冠羽,而是一个通体白皙的瘦弱女孩。
那女孩仿佛受了惊吓,怯生生的,恍惚间转过头来。
晨帝在一瞬间看清了她的脸,手里的浆果被捏碎,溅了一脸红汁,像血:云娘……
他把这两个字藏在喉咙最深处,只发出一阵含混的痰音。
而威名远扬的震远侯,杀人如麻的一双手,如今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女孩,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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