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自由的人，他善良，肆意，自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大方拒绝自己不想做的事，他的家境很好，相貌很好，连成绩也好，他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从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他那么完美，像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光芒万丈，像天之骄子一样万中无一，他那么美好，他像我生命里的一道光，洒在我这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他好像总有种魔力吸引我，我也总忍不住往上靠，哪怕是不要脸一样的往上靠。
　　“郁期青，你干嘛?你有病吧！你往思安抽屉里塞得是什么?”
　　“不，不，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看看，啊这是什么!”那个男生将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时，手上滑溜溜的，全是不明液体，不由得叫出了声，等看到这个不明生物的全状时，下意识的将东西摔在了地上，直接被吓退了几步，腿都软了。“这，这到底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依旧嘴硬。
　　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那只是放臭了的猪肠，是昨天家里刚杀的猪，我拿走了其中一条猪肠，偷偷藏了起来，忘记放冰箱里，又正值夏天，以至于今天直接发臭了，我听说过，沈思安很喜欢吃猪大肠，所以我想送给他，这样就能引起他的注意了吧。就在刚刚我想直接塞进沈思安的抽屉时，被陆林杰看到了。
　　“郁期青，这是什么东西这么恶心?你为什么要放在思安的抽屉里?”
　　我很窘迫，我害怕其他人也从体育馆回来看到这一幕，特别是沈思安，但是如果被他看到，就可以被他关注到了。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赶紧把这个给扔掉!郁期青!不然我就去告老师!”
　　“好啊。”我很兴奋。
　　“郁期青!我以前都不觉得你是喜欢搞恶作剧的人!如你所愿，我这就去告老师。”
　　沈思安就要注意到我了，我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呢，讨厌吧，还是喜欢呢?
　　那一天，我看到班上所有人对我投来了奇异的目光，也看到了沈思安脸上的不解，我从来没有这么被他关注过。
　　这是第一次。
　　最后一节课，整节课，我都在偷笑，我已经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但我实在控制不住了，被化学
　　老师警告一次之后，被撵出了教室，我站在靠前门的位置，沈思安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我第一次和他对视，我感觉我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了。我仔细的观察了他一节课，他写错字了，擦掉，重新写，刚刚他认真的样子真好看，我笑出了声，又被老师呵斥。
　　他也抬头看我，我们再一次四目相对，我用手拍了拍窗，他看着我，很疑惑，我努力靠近他，观察他的五官，甚至剩下半节课的时间我都在数他的眉毛有多少根，可是半节课的时间太短了，我只数到了二百八十八，太乱了，我重数了好多次才数到了这么多，我很难过。
　　放学的时候，我被叫去了办公室，化学老师对我一通教育，毫无起色。我甚至想死，可我还想看到沈思安，我还死不了。
　　我一向不怕老师们，他们只会用高高在上的理论来说服我，而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理论。直到我的父亲来了，我才开始害怕。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有点变形了。我想起父亲杀猪的大砍刀，殴打母亲时的残暴，我知道来不及了。
　　还算温柔，他只给了我一拳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脑子一直嗡嗡的，听不太清父亲与老师的对话，隐约间听到了‘心理疾病’四个字，然后看到了父亲愤怒的眼神。
　　一切都不妙了。
　　我撑着脑袋度过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父亲把我叫醒，告诉我再这样下去就别读了，回去和他一起杀猪。
　　我不喜欢杀猪，我很讨厌杀猪，我死也不要杀猪。
　　我没哭，呆呆的跟在父亲身后一起走回了家。
　　回家后，弟弟一直跟在我身后，他看起来很高兴，他为什么可以这么高兴。
　　我脸上还是笑着，摸摸弟弟的头，把藏在书包里很久的糖拿出来递给了他，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转身进屋带上围裙做饭。
　　饭桌上，父亲裸露着上半身喝着酒，一直在呵斥我今天的所作所为，时不时的打个饱嗝，我只是一直在夹菜，他越说火越大，干脆破罐子破摔，把手上的筷子砸到了我身上，一下子砸中了我右眼，我眯着右眼，眨巴着左眼看他，他一脸不耐烦的用脚踹了我一下，把我踹到了地上，弟弟不知所以然，跑过来试图扶我，也被踹了一脚，我俯身把弟弟拉在身后，弟弟哭了，哭的很大声，隔壁邻居也在不停的谩骂，周围的声音很吵，吵得我耳朵嗡嗡响。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他终于带着他的酒瓶子走了，那酒瓶子还能卖几个钱，他是不会用酒瓶子砸我们的，这一点我很放心。
　　我把弟弟抱到房间里，脱下T恤后，一个红色的鞋印子俨然可见，我用双氧水给他消毒的时候，他一直在哭，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掉到了刚涂完双氧水的地方，我揩了一点，放到嘴边尝了起来，是咸的。
　　我没安慰他，我也不会安慰别人，我抱着他，让他哭，哭完他就会睡觉了，一向如此。
　　等他睡着后，我的右眼才能朦朦胧胧看清，我看着镜子里的右眼，眼白里全是红血丝，吓人的很，我使劲揉了下，更疼了，但稍微能看的更清楚点。刚刚被踹的地方开始发青，那里可不止一次两次的事情，我早就不当回事了，只是在冲热水澡的时候会疼一下，其他时候都没什么感觉。我拿万花油揉了几下，就去收拾桌子。弟弟肯定没吃饱，我得去把剩饭留下来炸点猪油渣，等到
　　他醒了给他吃，不然他又哭。
　　洗完澡我就锁上门躺在弟弟身边睡着了，直到半夜听到弟弟哭喊着要吃冰糖葫芦，我才醒过来，看他安安静静吃完饭之后我就哄他继续睡觉了。这个小家伙我不在的时候连饭都没得吃，以后要怎么办，他才七岁。
　　早上做完早餐还有弟弟的便当之后，我就叫醒弟弟嘱咐他记得吃完早餐，午饭也不要忘记，要是今天也乖乖的待在家里我就给他带冰糖葫芦，他应了我我才安心背上书包去上学。
　　今天也迟到了，还忘记带校卡，被教导主任逮住一顿骂。
　　我只能听得到风声，其他一概没听见，朦胧间看到别人动身，我也跟着走了上去，被教导主任一把拉住。
　　“郁期青，叫你走了吗就走?耳朵聋是不是，我叫你站在这里念完中学生守则才能走，听到了没?”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我想一定很狰狞。
　　我乖乖的拿出学生守则，教导主任盯着我完完整整的念完整本内容才放我走。
　　到班上时，班主任已经站在讲台准备开始早读了，她看着我挥了挥手示意让我进去，我瞥了眼靠窗的位置，沈思安就坐在那看着我进门。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同桌顾斯淼看到我笑问我又发生了什么好事，我没理他，拿出书本准备早读。
　　都是背烂的文言文，我开始兀自发呆，盯着那个方向发呆。
　　他回头发试卷的时候看见我，我不自觉的盯着他看，他撇过脸，就再也没回过头。
　　我还是一直盯着他看，看他的写字动作，看他低头看书的眉眼，看他朗读的模样，怎么会有人这么耀眼。
　　“郁期青，别发呆了，还发什么呆，站起来来，我考考你。”班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盖上我的书，一直死盯着我的动作。
　　我乖张的站了起来，两只手背在身后。
　　“《兰亭集序》背一遍。”
　　“...”我一字不落的背了一遍。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开始给予我夸赞的目光，“很好，看来郁期青同学课下一定很认真。那‘趣舍万殊’是什么意思?”
　　“各有各的爱好。”
　　“那‘期’是什么意思?”
　　“至，及。”
　　“很好，你们看看郁期青同学，才刚转进来不久，还能兼顾学习，你们应该多学学人家。”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
　　顾斯淼看着我张大了嘴巴，问我怎么背下的，这一篇这么难。
　　我跟他说多看几遍就背下了
　　他还是一脸不可思议。
　　我没理他，趴下就开始睡觉。
　　刚睡醒，准备去上厕所，就撞上了刚从教室后门进来的沈思安，他比我高了一个头，我直接撞到了他的胸口，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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