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蟾蜍

　　方晦明熟练地摇晃着试管，注视着试管内浅绿色液体，时过半晌，贺秋在一旁轻声问道：“怎么了吗？”方晦明并不愿搭理他，低声说“别吵。”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试管，又过了一会儿，他将试管转到了另一面继续观察着，而贺秋则在心里想着试管内发生的化学变化及现象，他心想该发生的变化已经发生了，难道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终于，方晦明将试管放回了试管架上，正当贺秋想一探究竟时，晦明边洗手边说“快到饭点了，走吧。”贺秋看了看试管架上的浅绿色液体，还是匆匆洗手跟上了晦明。他悻悻然说“这么带新人的吗，师傅？”师傅二字叫的很轻很轻“在这种地方混日子，不至于吧？”晦明对于带有挑衅的疑问并不给予回答，手插口袋漠然地往食堂方向走去。贺秋没有再出声，对于这个大学时期便开始仰慕的“师傅”说不上惋惜，更说不上后悔。

　　饭后，两人来到休息室，晦明将椅背调到几近平躺的角度，躺下并长舒口气。

　　“贺秋是吧？跟我一个系33届的？”

　　“嗯，是的！”贺秋略带激动的回答到。

　　“呵，你知道我是谁吧？”晦明望着天花板狂妄道“老子博士都没读完就搞了个国际生物学大奖，禾老看了我的学术报告还搞了个拉斯克奖，后面我也被提名了。你觉得我会为了钱或者资历在这混日子吗？”

　　“唉，当初我刚来到这跟你一样，我以为我也会大展拳脚，有所成就，但是吧。”晦明偏过头看向贺秋继续说“这个继承人的记忆的克隆人实验并不适合诞生。首先，过去这么久了，试验成功率始终在百分之六左右，再做突破的话，很难！而且你觉得这个实验像不像重生？继承了记忆，全新且无比健康的身体。”说到这晦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搭上扶手，食指开始画圆“你觉得谁需要这个实验呢，若实验成功，我们又能保全自身吗？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重生，只是创造出一个继承了记忆的新生命，但是对于那些人来说，就是重生吧，而且就算是百分之六的概率重生，也足够那些人为之疯狂，为之不顾一切，你是不知道那些人为了多呼吸一口气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你不懂那种癫狂！”晦明脸上那厌恶的神情，简直比看到虐童犯还要恶心，一会儿，他厌恶而坚定的表情慢慢消失，转而是一副悲悯而软弱的神情。“实验成功的关键就是大脑神经和脊柱神经还有四肢神经的共鸣，三者的神经能够传达到位，克隆人便可以降生，但是成功的寥寥无几。实验都是从大脑开始，每一个成熟的大脑都是生命的开始，那时候的大脑已经有了原主人的记忆，可以与我们用脑电波交流他只是无法控制身体，他的害怕，他的强装冷静都可以表现出来！”晦明坐了起来神情不能自理“大脑的紧张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呼吸大量氧气，你能看到摄氧值飙升，处理刺激性情感的杏仁区反应激烈，这和我们人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为了实验我们会将大脑的供氧管撤出，随后对躯体释放静电刺激脊柱和四肢对大脑神经产生共鸣，若是失败，神经无法传达到躯体，既心脏无法跳动，大脑会在极度紧张中缺氧死去，也就是脑死亡。”

　　晦明躺了下来，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贺秋低下头看着地板，吞了口口水。

　　“我们那天是做第八号实验体的克隆人，他的海马体被我们取出培养成六个大脑，六个大脑啊，六兄弟都失败了，前面五个哥哥，都在无法感应身体后高度紧张下缺氧而死，最后一个弟弟呢，一样没和身体产生共鸣，但是他的杏仁体并没什么反应，冷静倒是说不上，应该是经历过绝望后的从容吧，大脑的记忆是保存到海马体被取出前，他并不知道他有五个哥哥的，你知道吗？他凭什么不对死亡抱有恐惧啊？那是我们做的最后一次实验。挺恶心的，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恶心。”

　　“还有那个把你甩给我的陈慎，你看着他戴副眼镜吧，不喜欢说话吧，他本来在国外留学，还是想办法偷渡回来的，这个实验也是由他领导。也得幸我们无法使成功率更高，就算可以我们也不会使这项技术成熟。”晦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到“这项技术啊，要是成熟了我们真就没好日子过了，我们都知道成功率是百分之六是吧，他上报的可能更低，甚至全部失败。若是实验成熟了，我们会被控制，家都回不了，更别提自由了，你愿意被一个项目捆绑一生吗？”

　　晦明用手臂盖住眼睛，惊骇世俗的话语一句一句从口中吐出“用不了多久，上边会失望，我们就会解散，这个结局是我们局里人都默认的，没有一点异议，都认定了这个结局。这就是目光啊，未进先谋退，都是老油条了。”

　　贺秋一遍一遍回想着晦明的话，不明觉厉也不过如此吧，自己所期待的新工作却是如此腌臜，忽然的一句话打乱了他的思绪。

　　“有什么问题等我起来再问，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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