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故事们

　　我对我外婆家的四个小孩一直是这样评价的，大舅舅儒雅，二舅舅英气，妈妈娇媚，小舅舅俊俏。据说妈妈应该还有个三哥哥，不知道怎么去世了。其实我还听外婆说起过两次，她还有一个最小的孩子，一天晚上吵得实在厉害，就一个枕头扔过去闷死了，我记得外婆那个时候眼里露出的一点点兴奋的光。第二次说的时候妈妈也在场，说以后不要再说这种事情了，这是犯法。然后我也没有再问过。回忆我的童年，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我总是一个安静的睁大双眼默默吸收的尽量做背景的小孩。可能敏感的小孩都有点这样的天性。说远了，反正我妈妈兄妹几个都是长得很一表人才，人也都很出息，当年最出息的，应该是我大舅舅。

　　我大舅舅1米78左右，成年后就去当了兵，据说当到了连长，退伍回来以后就分配到了保山的邮电局当营业厅主任。我小时候对大舅舅一家是带点崇拜带点抗拒带点怕的，因为他们家是我所有亲戚中最像裳海人家的。他娶了一个上海老婆，生了一个被我小姑妈和爸爸当年誉为裳海滩一枝花的女儿。他们家说的是裳海话，家有所谓的装修布置，表姐穿的衣服是洋气的，大舅妈总是有新奇好玩的东西，像是像有水其实没水的杯子，喝饮料的吸管，洗澡的莲蓬头，大胆的海报，大富翁游戏，甚至闹钟，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玩俄罗斯方块的掌机，他们家居然有三个，大舅舅是戴眼镜的，安静的，温和的，看报纸的。总而言之，虽然舂明也是裳海，但是只有他们家像真正的裳海人家，这一切的一切的，让我从小就在心里觉得，大舅舅出身了舂明，但是跳了出来，跟我们不是一起的。大舅舅甚至有一个去了美国的朋友，给了我和毛毛每人两个1块钱的硬币。

　　大舅舅后来搬了家，更大一点了，厕所和浴室是隔开来的，舅妈又有了更新的小玩意儿，全套的聊斋志异，1毛钱一斤的小人书，表姐告诉我苏轼就是苏东坡，做成扑克牌面的麻将，卡拉OK音响，磨指甲的全套工具，当时看着自己的指甲什么都没有涂却那么滑那么亮，觉得虽然自己这么大了还是跳不出舅舅家的魔障，表姐甚至有了自己的电脑，房间非常宽敞，墙上还是贴着大胆的海报，我记得很清楚，是小女孩和小男孩亲亲，我问舅妈，可以吗，舅妈笑着说不要紧的，不过和他们以前压在主卧房电视柜下面的那张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我记得我曾经非常神秘带着做坏事的刺激告诉前左右桌，我大舅妈房间里有一张男的把手伸到女的裤子里面那个女的裤子里面没穿短裤的图片，然后前左右桌都兴奋的睁大双眼笑得又贼又有点怕。大舅舅会做非常好吃的鸡翅膀，我和毛毛那个时候经常去，一去就吃一脸盆的鸡翅膀，然后打扑克麻将，然后在表姐房间玩新奇玩意儿。后来我们就不太去了，长大后知道那个时候舅妈和爸爸妈妈有了间隙。后来看到舅舅和舅妈分房睡了。后来就听说舅妈在和舅舅闹离婚了。我记得问过一次舅妈，咦，大娘舅为什么住在这里？大舅妈调笑着说，不要和他睡。我记得大舅舅在窗外射进的阳光里，还是笑得很温和，房间有点大，我觉得舅舅有点远。

　　闹离婚据说是大舅舅在邮电局营业厅有了外遇，据说大舅舅还写了日记，于是舅妈就抓住了把柄，闹得不可开交。据说当时舅舅可以升上去的，但是因为这件事情还是失败了。我听爸爸妈妈说过，为什么要记日记呢，搞就搞了为什么要记下来呢，现在好了，被人抓住证据。爸爸这样书读到13岁就再也不去了的人是无法理解那种用文字来抒发内心的需要的，我反而觉得，这样才是大舅舅。后来舅舅搬了出来住。当时在家族里面流传的最有名的一句话是表姐的，表姐说，你们要离也要等到我十八岁以后。之所以有名，是大人们都觉得这女儿太不象话了，居然不劝爸爸妈妈不要离。我当时听了无感，只觉得那个高挑漂亮但是性格憨厚的姐姐原来性格也这么冷淡，跟我一样的。然后就爆发了一件丑闻。家里人听说舅妈姘了一个男人，现在居然一起住着。有一天早上一帮人让二舅舅领着头找了过去，据说过去就看到舅妈和那个男人没穿衣服在床上，短裤扔在床脚。妈妈听说以后摇头不止。最后一次见大舅妈，是她带着表姐找上我们家，把上次生日妈妈送给她的项链耳环还给她，申明从此以后和我们张家断绝关系。我和毛毛还叫了声大舅妈，大舅妈哦哟一声，连说这声大舅妈我受不起。表姐从始至终没说话。我那个时候隐约有点知道了，表姐大概不是冷淡，是单纯，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后来就听说他们离婚了，表姐被逼着与大舅舅再不往来。后来就听说大舅舅去了东北。然后我就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过大舅舅没看到过表姐。

　　我和毛毛的性格都有点冷淡，还是那个时候大人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小时候也算亲近的表姐就这样再没联系了，好像也没什么多想。其实当时舅舅和他的外遇到底有没有落实那个罪名，我也不知道，舅妈其实是不是在发现日记之前就和舅舅分房睡了，我也不知道，整个事情过程中，舅舅的消息很少，声音很少。然后一转眼，我都高中了。听说舅舅回来了，在离我们家不远的新村买了两套房子，一套给外婆住。隔了这么多年，我们又上门去玩了。而且，听说，其实这两年大舅妈和小舅舅一家还有联系，还挺频繁。这当中牵扯到我们家的关系，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以后分析。甚至，还听说，表姐回来和舅舅住了。

　　舅舅还是那个样子，高高的，儒雅的，做了新菜给我和毛毛吃。表姐也还是高高的，瘦瘦的，174的人，才98斤，都说她可以去当模特，也还是沉默的。我记得我和毛毛第一次去他们家玩，还是来了一会儿就钻进表姐的房间了，现在表姐的房间空荡荡的，没有海报，没有新奇玩意儿了，我们也长大了，但是我们还是在她的房间聚精会神的第一次看了当时风靡一时的我的野蛮女友。舅舅看上去和表姐相处正常，我心想，原来当初的断绝往来也是说说的，大人的话果然没有一句可以当真。

　　然后，就是一段表姐的故事。不过，大舅舅的故事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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