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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阿愿
列车穿过隧道,随后视野大亮。
车厢内一片喧闹,姜离猛然惊醒,揉了揉眼朝窗外看。
窗外景色交替,数棵梅树闪过。
车里没暖气,但却闷得慌,泡面、咖啡和不知道哪来的臭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手机铃声响起,她转头朝旁边瞟了眼,中年大叔在她身侧睡的死沉,口水流了一嘴。
铃声传遍了整个车厢,一群人闻声朝他这瞥眼。
约莫过了半分钟,他才起身动了动,低声骂了几句,翻了个身从兜里掏出手机接起。
开头就是一句脏话,中气十足,唾沫横飞。姜离往外侧了侧,手捂着口罩,眉头扭成一团。
临近春节,回家的回家过年,年货大包小包堆在过道,塑料味蔓延在整个车厢。
姜离看完时间后艰难起身,朝着接水台旁边的身影喊了声。
“哥!”
声音很大,但有一半和车上杂七杂八的声音混在一起。
那人没动,估计是睡过去了。
随后广播响起,
“肃川市就要到了,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周围的人动了身,让出一条小道。姜离趁机挤出去,走到姜莱身边又喊了声。他这才抬眼直盯着她。
怕他没清醒,又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踮着脚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要下车啦!”
“嗯……”
估计是累了,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嘴唇还有些发白。
这几周由于快过年人多,姜莱愣是抢了几天的票。一站一坐,两人轮流,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姜离在位置上。
她有些心疼,心里不由得紧了紧。
伴着“滴”的一声,车厢门被打开,气温瞬间降了几个度。
两人同时往领口缩了缩,顺着人流往外走。
东西不多,一大一小行李箱,其他东西都在几天前就托人运到肃川。
外头下了雪,好在不大。
姜莱很高,步子比姜离大了一节,她只能在后面追,有时候他会停下等她,等了几次就有点不耐烦了,干脆直接牵着她走。
一路上没停过,姜离累的直喘,好在比别人先一步到站口抢到出租车。
车上暖气足,姜离探出头,眼睛直盯着窗外看,街上车水马龙,城市灯光交错在夜空,所有的景象如梦般穿梭在她视线,似幻非幻。
对于这个新城市,姜离的印象只有繁华和陌生。
江临顶多算个三线城市,当这个小县城还在杀马特、非主流,肃川早已经进入新时代。
—
到南兴街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道路略显冷清,只有几家还亮着灯。
赶了两天路程,她人近乎虚了一半。
二楼楼道的灯没开,大概是坏了,姜离一把抓起姜莱的袖子,跟在他身后摸索着进门。
灯被打开,很亮,眼前房间整体结构简单、干净,和外面几栋破烂的瓦房形成鲜明对比,客厅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立在墙角的钢琴,门口还摆着两大箱托人寄来的行李。
这些大概是她哥之前说的朋友林承川安排的。
她没再多看,大概的了解后直接倒在床上,忽地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窗外的雪没在下,姜莱出了门,锅里的粥还热乎着,她没有胃口,索性不吃了,随意套了件外套下了楼。
这片地区不算热闹,街上的店基本都关了,唯有几家破败的便利店门口坐了几个老人。猫狗声在风中起伏不断。
来之前,为了很好的适应,姜离早把周围了解个透。这一带并不繁华,但好在房租比较便宜,也离她要读的学校近些。
她今天倒是闲得慌,左右逛了半小时。
走到街道尽头拐角,歪倒的牌匾上刻着三个模糊的大字,她看不真切,像是“风里巷”,从外往里看,尽是萧条。
她在网上看到过这个名,听说前几年这还挺热闹,但这片地区被开发商看中,住在里面的人几乎搬空。搁着这么久,也没要拆的动静。
虽说是风里巷,但四面不通风,比外头要暖和。
拐了几个大弯,她又凭直觉选了条岔道,越走越不对劲。又绕了半天,姜离最终僵在原地,猛地反应过来——
迷路了。
她自小方向感不好,从前去些远的地方都是姜莱带着她,现在觉得自己也真是够蠢。
天比来之前暗了大半,视野黑一片。周围无声,令人窒息。
太阳终是落了山,收回最后一抹霞光,仅剩天边的一抹浮云。
她在哪,自己也不知道,只能凭着运气,走到哪算哪,她也无所谓,小小巷子,自是不能困住她,总能绕出去。
过了许久,可以隐约听到车鸣以及一些人骂街的声音,大概是离出口不远了。
墙上的灯闪了半天,忽的一亮,几个人影在昏黄的光下闪现。起初她还是微微一惊,最后顿住,不自觉哽咽了声。
一群人,十几只耳朵听到动静,随后人便纷纷转过身。
空气凝滞,所有在黑暗中的,在阴影中的东西全都在她眼前浮现——倒在地上的人、刀、血…
她装作无事,往后退了几步拔腿就跑,十几个人本能的想要追出去,仿佛收到命令般又折回来。领头的人转过头,看向旁边的身影,一脸疑惑,还是忍不住问:“喂,阿越,就这么把人放走啦?”
阴影下的人逆着光,能清晰看见他脸上的轮廓,棱角分明。
“怕什么,这狗比玩意儿罪有应得。”他冷哼一声,“等过完年,再把视频交到派出所。”人影偏转了一个方向,半边脸映在光下,五官立体精致,嘴角还带着一丝血渍。
“哎呀!”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死瞪着刚发出声音的付茗,付茗直径走到于越身边,脸色秒变,“阿越,你…你流血了,哎呀,这么帅的一张脸,呜呜呜~可恶的男人,你好狠心!”说着,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看过去,狠狠踹了一脚,又转过头心疼起来。
于越没脸见他这副骚样,抬手往嘴角擦了擦,“操”了声,又用看傻逼的眼神瞪了旁边的人一眼。
“付茗,你一个大男人发什么神经。”
当事人都无所谓,反到一个外人心疼起来。
“人家…人家就是心疼嘛…”他声音带着些娇软,明显是故意的。
赵淮宇被恶心到,看不下去,朝他那瞥了一眼。“你他妈的,得了吧…”
他不再说,蹲下身,看着地上昏倒的人,又在他脸放狠了力道扇了几巴掌,问了句:“这人怎么办。”似乎在等靠在墙上那人的回应。
“还能怎样,哪拖来的拖回哪。”于越踢了踢那人,叼了根烟,莫名烦躁起来,轻“啧”了声。
算是熟悉了这祖宗的脾气,付茗识相的拿打火机凑过去点燃,应了句:“得嘞!”
烟雾朦胧在空气中,他眯着眼朝姜离刚跑走的方向看去,灯光也在那一刹那间暗下。
—
气温骤降,眼前灯火通明,姜离大口喘着气,瞥了眼身后,依旧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刚才看到的一切还倒映在眼前。
是…死人了吗?
她不敢去想,这种事在电视上见多了,今天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自己亲眼撞见,按照套路,剧里的人总会被抓,但这次她倒是幸运逃了出来。
刚才跑出来前听到的咒骂声还没有停止,一男一女吵得不可开交,几个人在旁边劝架,怕惹事,她干脆直接过马路避开那群人。
穿过街道,便看到看到南兴那片楼。二楼的灯亮着,大概是他哥回来了。楼道也换了个白炽灯,此时亮堂堂的。
门没锁,她轻推开。门口的行李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姜莱坐在客厅,双腿交叠。
似是听到动静,他偏头直盯着她。
她被盯的发怵,莫名有些心虚。
空气凝滞半分钟,随后带着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去哪儿了?”倒像是在质问她。
“昂,就…就下去逛了逛。”
“哦,你不说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呵。”
像是被戳破,她有些恼羞成怒:“哪有!”说完还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掩盖自己的心虚。
他似乎是看出来了,忍不住笑出声,但也懒得去拆穿。
姜离有些心不在焉。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姜莱可能以为她还不太适应,也没多问。
“哥,我刚刚在楼下的巷子里看到有人…”她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不再继续说。
她刚来这里,遇到这种事,要是报了警,很容易遭人报复,况且她根本就没证据,再怎么做也只是给他哥添麻烦。
“什么?”
“哦,没,就看到很多新鲜的东西。”她闷头继续吃饭。
她将会抛开过去。
也将会开始新的生活。
—
除夕夜,灯笼高挂,鞭炮炸响,窗外车的鸣笛声比前几日更少些,烟花在夜中绽开。南兴这片街也不再有以往的冷清,小孩儿在楼下拿着仙女棒笑。
姜离眼里闪着光,总是羡慕别家的孩子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饭后,她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端坐在电视机前,准点看播出的春晚。往年还是三个人,今年却只有她和姜莱。
春晚姜莱一般都不看,但今年他倒是有兴致,愿意坐在姜离旁边陪她一起,尽管期间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离十二点还有最后一分钟,姜离激动的站起来,直接挪到电视机前,朝着地板盘腿坐下。
无论是姜离还是春晚舞台前的观众,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一刻。
“十,九,八,七,六…五…”
“四…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钟声敲响,无数的烟花齐放,在天空绽开,所有的孤寂与黑暗在这一刻被照亮。
姜莱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着她转过头,看着她盯着自己,然后说:“新年快乐,哥哥…”
这场烟火似乎比往年要更盛大,更美,就如同眼前的人这般。
灵动,纯粹,清澈。
他笑了笑,眼中只剩温柔:“新年快乐,阿愿……”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是,她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
夜色朦胧,日记本被翻开,上面落了几个大字——
“新年愿望——在新的环境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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