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好下场

　　祂从白天的幻觉里回到自己的真实之中。

　　祂慢慢脱离这个肮脏沉重的躯体，只有在这个躯体无意识时才可让祂感到自由。

　　祂出没于凡人的长夜，祂无目的地游走在目前的空间里。

　　“哦，有点糟糕了。”祂突然停下来了。

　　祂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兴奋。

　　这好像是一只暗兽，以灵魂为食，分离阴阳两界。

　　暗兽没有呼吸，静静站在祂面前，像极了冥器。

　　暗兽马一样的外形，一双眼沉沉，大概是想把祂吞下去。

　　“怎么办呢？好像走不了了。”祂懊恼道。

　　祂不应该看这只暗兽的。

　　祂着了暗兽的道。

　　于是祂动弹不得。

　　暗兽长得不太符合人类的审美，像是有一股力量，把白马和黑马一起拦腰砍断，又恶趣味地拼合在一处。

　　祂见到的，正是腰前为黑马，腰后却为白马的一种。

　　祂闭上眼，想回到那个躯体。

　　片刻之后，祂才明白，这次离别大概就是永别了。

　　躯体和祂的联系已断。

　　暗兽缓缓穿过祂的灵魂，很疼，祂已成为暗兽之食。

　　不知怎的，暗兽和祂都于眼角沁出了水光。

　　只有在此刻祂们两个的记忆才会回来。

　　只有此刻祂们才是爱人。

　　几个世纪之前，灯火通明处。

　　“请问阁下您叫什么名字？我叫白马，我即是白驹过隙的白马。”

　　“嗯，阁下安。在下黑马。正好与您十分有缘呢。”

　　这是祂们的最初的相识。

　　白马是这浮屠城城主唯一的儿子，有着高贵的姓氏，是高贵的王族，是浮屠城明日的守城人。

　　黑马是这浮屠城妓女的儿子，亦是下贱的种子，是浮屠城最低贱的无姓之人。

　　祂们在佛陀讲法浮屠城时相遇。

　　祂们在诚心听佛法的百姓身后。

　　“这是我母亲决不会让我做的事情，实在太过离经叛道了。”

　　白马在菩提树上看了一眼那些百姓，又扭着头仔细看着年轻带着风流气的黑马。

　　“你呢，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听佛法呢？”

　　“佛法救不了任何一个人。”黑马回答着白马，却似乎同时也在回答自己。

　　“因为我的母亲就因佛陀而死。”

　　黑马的目光沉沉，从白马清澈的眼睛里望了很久，终于又找到说话的机会。

　　“其实你的眼睛很像我的母亲。”

　　还有半句话黑马没有说，是都好像可以为爱而死。

　　白马和母亲一样，如果不能得到爱，是不会再痛苦地活着的。

　　黑马不忍心说出来。

　　黑马记得那个夜晚，母亲的身体愈发难熬，已经熬不下去了。

　　可依旧让自己出去看已经成为佛陀的人有没有回来。
　　她的眼睛早就瞎了。
　　哭瞎的。

　　“我很爱你的父亲，他明明知道我爱他。”

　　“去他的五蕴皆空，他才是我的苦厄啊。”

　　“他此生欠我，他，必陨落。”

　　之后便是俗套的彼此相爱，世俗不容。

　　祂们在浮屠城的艳阳下被腰斩。

　　“佛陀能不能救你呢？我的黑马?”

　　“佛陀救不了任何人，即使是祂自己的儿子。”
　　“那好，我陪着你。”
　　“好，我的白马。”

　　祂们原来在菩提树下早约定好了，要成为彼此的宿命。
　　此生灭，来生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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