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恋爱

　　“许简，我们就这样吧……”
　　这是许简记忆里柳皓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的柳皓好像再也没出现在许简的人生里，他消失的比海的女儿变成泡沫还要无声。可是许简不知道怎么挽留这个和他同居生活了三年的男人，或许许简不知道挽留是否还有意义。
　　柳皓曾经是像午后一点的太阳照入他的生活，未经允许却无比炙热。现在的柳皓就是午夜的月亮，散发着只是微微的光，温柔却冷清，逐渐远离熟睡的他。
　　如果是22岁的许简，肯定会和柳皓争论，争论为什么要分开，争论谁亏欠谁，谁更爱谁，脾气上来了两个人就会大打出手，直到屋里的桌子沙发花瓶什么的全都一片狼藉，他们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许简以为他们是男人之间的沟通，其实柳皓一直忍着三分力做多挨打的那个人。
　　可是27岁的许简只能从柳皓手里接下自己的行李，然后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那天，柳皓外面穿的是一件灰色长款针织衫，他面无表情的递给许简行李箱，嗓音低沉冷淡的说：“许简，我们就这样吧。”随后转身关上了门。
　　拖着行李箱的许简在电梯里时低着头，柳皓穿的针织衫是他织的，那时他们在工作完回家的晚上，总会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许简就会慢慢的织着，柳皓就喜欢把他圈在怀里，趁电影无聊时就会低头蹭蹭他的脖颈，沐浴露的玉兰花香总会让柳皓像小孩吃糖一样啄着他的脖子不放。圣诞节针织衫被装在礼盒里送给了柳皓。袖口的小熊贴牌是他们第一次遇见时的……许简的眼泪止不住的一直往下掉，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柳皓可以穿着这个衣服面无表情的跟他告别，是因为真的没有一点儿感情了吗，还是对于他来说那件衣服根本没有什么特别，是别的人随随便便也能织出来的。
　　许简把行李放到了车上，他决定开车回老家过一段时间。他把学校的工作辞了，小学原本也不缺美术老师，况且这个城市他是一个人了。
　　车子弯弯绕绕来到一个小镇。秋天的小镇像是慢动作的老人家惬意的窝在山脚，车子停在了小镇靠河的许家老宅。小镇原本依靠旁边的河流优势建立起来，随着科技的发展，靠河的一边还算是古镇风味，红墙青瓦，留有许宅这种老式建筑，小镇另一边就是比较现在的住房，沿街也有便利店，发廊什么的，小镇上还有个小学，许简当年也是在这里上学后来去了县城的高中。
　　相比快节奏的都市，小镇恬静悠闲的氛围好像更适合现在的许简，他简单打扫完屋子，哪儿也不想去，也不想动，就坐在院子的石椅上，呆滞的望着四周的院墙和院子里的梧桐树。他小时候叫它大大，年少的许简总被父母限制在家不能出去玩，他就要爬上大大的树枝，看墙外的人们都在干什么，时不时的还和其他小伙伴隔空对话。
　　街坊看到许多年没人的房子前停了车，便来看看，一个大娘看到是许简立刻走上；前：“哎，这不是小许嘛，这么多年不见了还记得吴娘吗，看看，小许越来越俊俏了。”吴娘还转过头对其他人直夸这个她往些年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屋子冷冷清清，“小许还没成家呀？这一个人也不好生活，也没个人照顾，说话也冷清呀。”吴娘于是又说：“诶，小许你知道吗，前些天巷子尾老张家的女儿张佳也回来了，说是老张身体不大好，带着女儿回来看看呢，你可别说，那小女孩儿长得跟她妈小时候可像了，一个模样里刻出来的，眼睛水汪水汪的……”吴娘眼睛突然一暗，有些惋惜的说：“你当年要是和张佳一直在一起呀，现在也是美美满满的一个家，哎，不提这事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家里没人来吴娘家吃饭吧。”说完就硬拉着许简往外走，推脱不得，许简只好锁了门跟了出去。望着巷子里张家门口褪色的春联，许简想起了他17岁那年。
　　17岁的许简在县城上高中，最喜欢每个月月末回家，然后在小镇里东走西串，看看有没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傍晚就和伙伴们拿着口袋在树上找蝉蜕然后买到中药店，再去小卖部买根冰棍儿坐在河边吹着晚风。直到夜幕降临，炊烟升起，孩子们才陆续回家。那个夏天，他认识了张佳。张佳从外地转校回来上学，好像说是父母工作太忙想让爷爷帮忙带一下就回了老家上学。少年的青涩遇到少女的懵懂就像夏日的绿油油梧桐，热烈美好。高考完那天，许简约了张佳去小镇的河岸，他坐在木椅上，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从脸颊一直泛红在耳廓，用手挠挠后脑勺，平时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傲气张扬在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我……高考完了，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吧，算是正常发挥，你呢？”
　　“嗯，我也差不多吧。”
　　……然后又再次寂静……终于，低着头摆弄鞋子的张佳抬起头，她是女孩子里算白的那种，典型的大眼睛，双眼皮，是大多女孩的整形模板。张佳眼里倒映着的男孩羞涩，单纯。
　　“许简，我们会进同一所大学吧。”
　　“嗯。”
　　“我们以后会一起去A城吧。”
　　“嗯。”
　　“原来河边的垂柳这么好看。”
　　“嗯。”许简抬头看着垂柳丝丝随着风飘扬，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们会在一起吗？”
　　“嗯。嗯？”许简一下子愣住，心里的防线崩了，怎么能让别人女孩子主动说这种话，还算什么男人呀，怎么办呀，这以后怎么面对张佳呀。许简喜欢他旁边这个笑起来眼里一闪一闪的女孩，喜欢她上课犯困的模样像只倦怠的猫咪，也喜欢她脑子里总会有一些鬼马的点子，可是这么重要的表白居然是让别人女孩子说出来，许简在心里已经抽了自己千百遍，都想从这儿跳下去也比现在好。
　　“许简，许简？”
　　见他一脸复杂的模样，张佳忍不住叫了他。
　　“在，在。张佳，那个不好意思，我……我喜欢你，我想我们可以在一起，一起上大学，然后结婚，如果你喜欢A城，我们可以在那里发展，如果你喜欢家乡，我们可以回这里教书什么的都可以，你喜欢我就可以陪着你，怎么都可以，所以张佳，我们在一起吧，这种事原本就该我说的。”
　　“噗嗤，”见他一口气说了什么脸都憋红了，张佳忍不住笑了，“你笑什么呀？”许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你不答应我吗？”“好好好，我答应你，走吧，吴娘说让我们今晚去她家吃面条呢。”他们手拉手离开了河岸，河畔吹来晚风，晚风带着凉意，与柳树缠绕在一起。
　　许简记得当时和张佳一起去吴娘家吃晚饭，吴娘看着他俩的小表情就知道他俩的事了，笑着说：”你俩呀，也算是一桩好事，啥时候收拾好了，一起去见见对方家长吧，都是邻里邻居的，这些年了，也熟悉，他们也该为你们高兴，好了，快来尝尝今儿刚拉的面条呢，可筋道着呢。”
　　现在进吴娘的家，之前的小平房重新翻修了一下，由于吴娘是远嫁来的，丈夫在许简有记忆时就不在了，儿子也远在他乡很少回家，所以吴娘很是喜欢许简，就凭着那张小脸儿和会说的嘴啊，在大娘群里也是深受欢迎。
　　吴娘让许简坐在椅子上看看电视，电视里演的是妇女最爱的乡村爱情剧，剧里的女主总是平平无奇却靠着惊人的毅力收获了爱情和成功。电视里的夸张表情和无聊的台词使他犯困，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没人联系他，柳皓早已和他断了所有联系，和同学也很少有交流，以前话痨的许简后来慢慢感觉社交实在是太麻烦了，如果让他去和不熟的朋友出去聚餐什么的还不如让他躺在沙发上看一天的天花板来的舒服。
　　划着社交软件里的消息列表，看到了一个头像是一个可爱小女孩和妈妈的合照，是张佳，他们上次联系还是张佳结婚时发朋友圈，作为从小一起长大，许简给她转了新婚红包，说了句新婚快乐，她回了谢谢一个害羞的表情再没了。这个女孩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美好的生活。仿佛时间在推进，所有人所有事都在改变，而许简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端着热腾腾的菜出来的吴娘打断了许简的沉思，吴娘做了标准的四菜一汤，这种久违的家的感觉又一次重逢了。吴娘家的灯有点暗，许简决定明天去超市买了新的灯泡给她换上。吃完饭回到了许宅，看到墙上挂的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许简眼睛湿润他想家了，不是这间房子，是有人做好饭等他回家，就算严格也是牵挂着他的，就像以前一样，以前爸妈还在的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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