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刀比沧萝高

　　她在和狗争抢食物。

　　恶犬的吠叫抵不住她不要命的凶狠，用从地上捡起的石块发狠去砸，终究护住了来之不易的食物。

　　但她没有吃，而是带伤跑过一条街，将食物交给一个乞丐。乞丐前段时间断了腿，行动不便，她把食物放到乞丐手中，乞丐摸索着从衣襟里掏出两枚楚币，这是他今天乞讨的成果。

　　他们之间有一笔交易。

　　“谢谢。”这个瘦小的孩子低声道谢，将铜贝塞入怀中，如来时一般低着头跑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用这种方法攒钱。

　　她躲着人跑回家，从墙角的鼠洞里掏出之前藏的钱，与今天的合在一起，然后再次出门，来到一处医馆，用这些钱换来一些药材。

　　回到家中，用昨天保存下来的火种点燃木枝，将药材放入炉中熬煮，期间，她走入室内想为床榻上的女人掖好被角。

　　哪知，病重的女人竟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独自坐了起来，枯瘦的面容上有一种奇异的光彩。

　　她不知这是回光返照之像，高兴地跑过去：“娘，今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多了，身子比之前松快不少。”摸摸女孩小脸，女人眼中划过一丝痛色，“你受苦了，是娘不争气，这才……”

　　剩下的话被女人咽了下去，吃力地转身，掀开身下草垫一角，手指扣开一块木板，从里面取出一小袋钱币：“你收好，别让人看见，偷偷去买些吃的，娘已经用不到这些了。”

　　“……娘？”女人话语中蕴藏的不祥让女孩有些害怕。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女人招手让孩子上到床榻来，将对方小小的身子搂入怀里：“囡囡，你非我亲女，但娘是真的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知道你心里有怨，但娘也没办法，这才把你送到那里。你长得好看，楼里的鸨母会对你好的，那里虽然苦，但至少尚有吃穿。现在的世道，人难活，女人更难。”

　　公元前二百三十八年，楚国发生政变，考烈王病逝，春申君被刺身亡，太子立，为幽王。同年，秦王政行冠礼亲政，杀嫪毐，罢吕相，重用李斯、王翦等人。

　　女人的丈夫已经在三年前楚国与四诸侯国合纵攻秦时死在了战场上，家里的存余全填了她这个无底洞。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再不想办法，她活不久了，她的孩子也会死的。

　　而正在这时，花楼的老鸨相中了女孩，找上门想将她买去，女人答应了。

　　哪知女孩逃了出来，偷跑回家中照顾她。

　　女人没怪她。

　　那种地方，若非走投无路，谁想让自己的女儿去呢！

　　但她也实在没力气了，不想让女儿陷在这里，狠了心对她，想把她逼回去，却不想女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到了钱，为她求医问药。

　　现在她快死了，不会再成为女儿的拖累，先前卖女得来的钱她其实一分没动，此时全给了女孩——靠这种方法来的钱，她哪有脸去用啊。

　　“娘，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药差不多好了，我端来给你喝。”看女人说了一长串的话有些气喘，她连忙轻抚女人胸口，随后跳下床去端药。

　　女人微笑着点头，看着女儿离开，眼角闪过一点泪光，将所有的不舍揉在一滴泪中，摔碎在榻上当做床垫的茅草上消失不见。

　　当女孩端着药碗回来时，女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平凡憔悴的面容上带着一抹解脱的笑意。

　　女孩没有哭，拜托邻里帮忙埋葬女人，报酬是女人留下的破败房屋。然后女孩带着那些钱回到了乞丐身边。

　　“我娘死了。”

　　“哦。”

　　“今后我陪着你吧。”

　　“好。”

　　她拿出一部分钱为乞丐治腿来报答他的恩情。这个世道，身为乞丐有钱却愿意亏本与她交换，这已经值得她的感谢——哪怕是因为乞丐本身难以行动，又没人愿意帮他，这才需要她为自己跑腿。

　　二人倒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

　　夜晚，她睡在桥洞中，梦里是一片神圣纯白的殿宇，她感受到来自血脉之中的鼓动，渴慕地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白羽。

　　如此生活了一段时间，女孩几乎从不收拾自己。

　　娘说她长得好看，于是她任由自己脏乱下去，盖住瘦弱蜡黄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姿色，只从凌乱的头发间露出一双大而圆的浅玉色眼睛。

　　常人眼睛无论何种颜色，瞳孔都是深色偏黑的，但女孩的眼睛颜色整体偏向浅淡，连瞳孔也只是稍深的玉色，瞳色部分更比常人大得多，约是眼白的两倍。

　　这样一双眼镶嵌在双颊凹陷的脸上，漂亮奇特，却也显得有些诡异。

　　这天，她如往常一般从桥洞出来去买吃食，路上遇到一位老人叫住了她，请她帮忙找一下自己的鞋子。

　　“我的鞋掉到桥下面去了。”老人说。

　　她探头朝桥下张望：“我没有看到鞋子。”

　　老人翘着脚：“或许被杂草挡住了，你下去找找吧。”

　　老人家嘛，腿脚不方便，她理解。

　　点点头，她走到桥下拨开草丛仔细寻找，找了老久才在远处找到那只鞋子——这么远的距离，鞋子只可能是被人扔下来的。

　　将手在河边洗了洗，她捧起鞋还给老人，帮他穿上。

　　老人笑起来，不嫌她脏，摸摸她的头发，道：“我为你指点一个去处，你可愿意？”

　　“我要问过家中长辈。”

　　她先去买好食物，分给老人一些，然后带着对方去找到乞丐。

　　老人给出的条件很好，愿意出钱继续为乞丐医治，之后还让他去大户人家帮佣。

　　乞丐连连点头，并没有过问女孩意见就答应下来，喜不自禁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我家女孩儿自是愿意跟着您的。”

　　说着，他悄悄推了女孩一把。

　　女孩飞快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将今日的食物留下，跟着老人走了。

　　知道老人能做出这些安排，定然有些身份，路上，女孩开口问道：“老人家，我该怎么称呼您？”

　　“他们呐，都叫老头子我为‘南公’。”

　　“南公前辈。”女孩又道，“您要带我去哪里？”

　　“阴阳家。”南公回答。

　　“为什么选择我呢？”她拨开自己的头发，露出完整的一张脸。

　　南公笑着说：“人就如夜空中的星，有的人光芒黯淡，肉眼不可见，有的人光芒明亮，可与月争辉。但无论是黯淡亦或明亮，星星遵照着既定的轨道运行，而人也拥有各自的命运。”

　　“选择你的并不是我，是命运，而我只是这条路上的一块砖石、一层阶梯。在属于你的路上，像老夫这样的砖石和阶梯还有很多。”

　　“听不懂。”女孩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如果我是星星，那我的光芒是明亮还是黯淡呢？”

　　南公看着这个成熟心智与稚嫩外表不符的女孩，她彬彬有礼的待人处事，本不该出现在如此出身之上。

　　“这就要看你今后的选择了。”

　　梳洗一番，女孩换上整洁的麻布衣裙，枯黄头发扎成两束发辫，虽然身材瘦弱矮小，脸颊凹陷蜡黄，但一双玉色眼睛蒙着淋漓水雾，像月辉洒落之时，水中两颗散发着柔和光辉的夜明珠。

　　她总算不是个小乞丐的模样了。

　　但仍是那个农家女孩儿。

　　以南公为引路人，自此，女孩踏入阴阳家，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南公身份特殊，虽是阴阳家游离人士，但却颇受尊敬，因此他带来的孩子也被高看一眼。

　　不过这并不会让女孩得到什么特殊照顾，反而对她的期望更高，要求也更严格。弱肉强食，强者生，弱者亡，自古便是如此。不止在阴阳家，世上所有人，若无法适应这样的生存法则，只会遭到淘汰。

　　同她一同进入阴阳家的这批弟子约有五十人，年龄皆在五到八岁之间，来自诸国。他们被带入一间空旷无窗的石室之内，由专人教导秦国文字与阴阳咒术，每隔一段时间会进行考核，淘汰者被带走，再也不会回来。

　　没有人知道那些孩子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关心。

　　女孩不想被带走，因此努力学习五行阴阳术。她的天赋极高，进度颇快，且是少有能将五行术法全部掌握之人，而在其中，当属金系阴阳术学得最好。

　　上一位展现出如此天赋之人，还是三年前的焱姬，现在她已是火部弟子中的佼佼，据说即将被选中成为五灵玄同。

　　而这五十个孩子之中，除女孩外，最优秀的是另一个叫“瑶华”的孩子，与她同岁，擅火系。

　　沉重的青铜门打开，有傀儡送来今天的饭，紧接着走入的阴阳家弟子宣布道：“从明天开始，每天送来的饭食会逐日减少，若不想饿着，你们就需要自己想办法。”

　　随着食物被一同送进来的，是十五把锋利的青铜匕首，他们的目的昭然若揭，就看这群孩子能不能明白。

　　女孩没有第一时间吃饭，而是站起身，走过去拿起一把匕首收入怀中。

　　此时的她，只是不想饿肚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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