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

　　贺姝缇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淮市最近的天气一点都不好，接连下了几天的雨，让人心情都郁闷了。

　　她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一个月，一个离婚官司仅仅是因为双方的资产分配问题而一直僵持着，直到前天才落下帷幕，差点把她累死在办公室。好不容易结束，她只想补回那一个月的觉。

　　想着，她又重新躺回床上酝酿睡意，不合时宜的电话响了。贺姝缇半眯着眼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也不看是谁就接了起来。

　　“喂。”

　　明显带着倦意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下，随后大叫起来。

　　“不是吧妹子，你还在睡觉?!”

　　电话那头的谢知微正在刷睫毛膏，准备待会儿去酒吧转转，听着贺姝缇迷糊的声音，不免得有些失望——看样子结伴是不可能了。

　　“闭嘴。”

　　贺姝缇有种脑子炸了般的感觉，刚刚酝酿好的睡意被谢知微一嗓子喊跑了，难免有点不舒服。

　　“啧，凶什么嘛。说正事，刚刚乔恩给我打电话，说让你有空回他一下，他有点事找你。”

　　谢知微说了一通后就挂了电话，留下贺姝缇一个人懵着脑子思考。

　　乔恩是她俩高中同学，毕业后再没见过。还是今年三月份，乔恩从渝市回来才再见面的。

　　说来，乔恩好像是要打官司。

　　贺姝缇看了看乔恩发来的材料，大致有了点苗头。

　　商业案，不难解决，只是……

　　乔恩最后一条短信，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她又重新看了一遍，目光定格在最后一句话上。

　　“到时候我和季裴承一块过去。”

　　我。
　　和。
　　季裴承。
　　一块。
　　过去。

　　哦，季裴承也来。

　　贺姝缇想着，忽然一顿，倒头往床上躺，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完了，季裴承回来了。

　　妖孽又来为祸人间了。

　　她心下一苦，觉得清净日子又没了，可是……她想到了季裴承的脸。

　　算了算了，就当做是再见面的一点点慰籍吧。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两年了。谢知微他们可能都不知道，两年前的暴雨夜，她和季裴承见过面。

　　那是夏天，贺姝缇加班到快十点半才下楼，见外面下雨就准备直接去停车场提车，没走两步就看到门口好像站了个人。那人背影眼熟，她心下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躲雨的路人。

　　拐了个弯后，身后传来声音。

　　“贺姝缇，装看不见我?”

　　他很久没回淮市了，这次也是瞒着所有人偷偷回来的。

　　“季裴承？你怎么来了？”

　　那夜，她开车带季裴承去酒吧喝酒。

　　贺姝缇不过三杯倒的酒量，哪里是季裴承那样的人的对手。

　　她盯着季裴承看，傻乎乎的笑。

　　半晌，忽然眼睛一弯，道：“你……好像那个坏东西啊！”

　　记忆潮水般向她涌来，连带着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匣子，也有着隐隐开锁的样子。

　　那些记忆，她会封锁，但不会遗忘。

　　贺姝缇回了回神，今天周一，她准备准备，老朋友了，得把事情办漂亮些。

　　不能砸招牌。

　　她给乔恩回复：周三，事务所见。

　　季裴承听着乔恩的手机断断续续的响，轻车熟路地解开手机，看刚刚发来的信息。

　　最上面的备注格外显眼：贺小姐。

　　就像是给小情人备注的。

　　他有些好奇，拿着手机走向厨房，盯着穿着厨裙的乔恩。

　　“贺小姐，谁啊？”

　　乔恩几乎脱口而出：“贺姝缇啊。”

　　觉得不太对劲儿，转头看到季裴承拿着他的手机往沙发走去。

　　“季裴承，你又动我手机?”

　　季裴承没怎么抬头，淡淡的说：“不行？”

　　乔恩闭了闭嘴，继续做菜。

　　季裴承，你大爷，就你拽!

　　不对，季裴承怎么忽然问起贺姝缇来了。

　　难道……

　　乔恩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的冬天，班上自主选座位季裴承挑了贺姝缇后桌的事，还有那个冬天班上私底下传的他俩的绯闻以及……季裴承偷亲贺姝缇的事。

　　乔恩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死灰复燃旧情复燃暗渡陈仓暗通款曲!

　　呵，小样。

　　好兄弟的春天来了，作为季裴承的好兄弟，乔恩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看着案板上的食材，乔恩忽然有了一些想法。

　　一个小时后。

　　“当当当当！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是'幸福套餐'!”

　　乔恩得意地看着桌上的菜，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别感动，好人做事要留名！好人一生平安!

　　季裴承随手夹了块糖醋小排吃，说：“这道糖醋小排不错，就是糖太多了。”

　　乔恩暧昧一笑，纠正说：“什么什么糖醋小排，这道菜叫甜到心底。”

　　季裴承嘴角抽了下，淡看了乔恩一眼。

　　这哥们今天脑子又不对了。

　　“怎么想起来吃猪蹄啊。”

　　季裴承看了眼旁边的菜，说。

　　“这叫‘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乔恩笑的更暧昧了，别有深意的看着季裴承。

　　完了，这厮脑子真不对了。

　　乔恩把一盘红色的菜推向季裴承，“尝尝这个，我给它起了一个非常非常浪漫的名字。”

　　季裴承本能的觉得不妙，下一秒就听到乔恩说：“悄悄话。”

　　季裴承：…………

　　“您可自己吃吧。”

　　乔恩撇了撇嘴，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你周三陪我去趟事务所呗，我约了贺姝缇帮我看案子，不出意外的话我的律师就是她了。”

　　他一双眼睛紧盯着季裴承，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表情——另他失望了，季裴承像是没听到乔恩的话一样，只顾着低头打游戏。

　　晚上十点二十三分。

　　季裴承一个人窝在沙发上，乔恩作息向来规律，每晚十点准时睡觉。此时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到显得墙上的挂钟声突兀。

　　他19岁提前大学毕业，入伍五年期间回过家两次。一次是在中秋节前后，另一次是在夏天。他接到通知时什么都没想，直接订了去淮市的机票，去见了贺姝缇。

　　那个时候的贺姝缇刚刚转正没多久。她很优秀，一心想在司法界闯出个名堂来。她20岁主修完所有课程，成为淮大司法系的一名佼佼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那会儿还是一名在校学生，却已经先一步拿到了私立高级律师事务所的工作offer。也就很少回学校了。

　　季裴承对那天的印象非常深刻，可能是因为那天的那场雨下的太大了冷到了骨子里，也可能是因为那天的久别重逢使他忘乎所以。总之，他见到了贺姝缇——在毕业后的第三年，分开的第三年。

　　他眼底藏着欣喜，他以为贺姝缇也会像他一样高兴，一种别样的高兴，可是不是那样的。

　　贺姝缇也高兴，但只是介于高中同学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的高兴。

　　季裴承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点他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是又不得不去承认的事情：贺姝缇并不像是他想她那般思念他。

　　换而言之。

　　贺姝缇并不喜欢他。

　　他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那些甩掉。随后开了一把游戏。

　　好像是在和他作对一样。他越是刻意地去回避、去忘掉过去的事，那些细节反而越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游戏里的人物早就死掉了，队友在公屏上骂他。可季裴承没有在意，他把手机一关，闭上眼睛试图甩掉那些记忆，可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全是那天的场景。

　　酒吧喝酒，醉倒，酒店。

　　像是点燃了一根导火线，紧接着都噼里啪啦的都炸了。

　　季裴承知道，今夜注定难以入眠。

　　洗完澡后已经接近十一点半了，他打开手机微信看了一眼列表。

　　还是没有通过。

　　他加了贺姝缇。他想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在她身边。

　　贺姝缇一觉睡到十点多被冻醒，她起身关了窗户，脑袋昏沉沉的感觉让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她想继续睡觉，可又想到还没洗澡，只能哼哼唧唧的起床去洗个澡，顺便或许感冒会好一点吧。

　　贺姝缇迷迷瞪瞪的从浴室走出来，想都不想的直接倒在床上纠好被子，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最新一条信息是三分钟前谢知微发来的一张在酒吧的照片。

　　贺姝缇弯了弯唇角，回信息让她早点回家。

　　不经意一瞥看到通讯录列表上有个小红点，有人加她。

　　贺姝缇点开来看了眼，随后石化的在那里。

　　备注信息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季裴承。

　　妖孽加她了呜呜呜。

　　贺姝缇颤颤巍巍的点了同意，犹豫的发了一个疑惑卖萌的表情包。

　　季裴承的头像是一片灰色——还挺符合他的。

　　贺姝缇选择性的回复了几条信息，退出时也没看到季裴承回信息，只当是老朋友叙叙旧，也就没放在心上，眼一闭就睡着了。

　　季裴承看着贺姝缇发来的表情，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对，总显得很刻意一样。于是秉持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态度，回了一个问号。

　　贺姝缇眼里的季裴承很凶很凶。季裴承面部线条极为流畅，丹凤眼薄凉，鼻梁高挺秀丽，唇薄，很硬汉的长相，那个时候非常招女孩子喜欢，可又因为右眉旁有一道两厘米左右的疤，显得凶狠了不少。

　　那个时候的贺姝缇觉得季裴承一点都不帅，她总觉得季裴承看她的眼神像是饿极了的狼看到鲜活的小绵羊，再加上季裴承有意无意的欺负她，所以潜意识里就有一点惧怕季裴承。

　　在谢知微夸他帅的时候，贺姝缇总是问她：“你难道不觉得季裴承很凶很凶吗？看起来像个痞子，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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