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光将至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为这个家这么多年，我对这个家付出的一点都不比你少！”
　　许父的低吼声通过厚重的门板，在穿过嘈杂的耳机音乐传入许郅的耳朵里，噼里啪啦击打在许郅的心上，他烦躁的调大耳机的声音，将头埋进臂弯里，试图将自己沉到音乐里。房间里只有台灯散发出惨白的光，照亮书桌的一隅，少年的肩膀无声无息。
　　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许郅看着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被法院贴上了封条，看着父亲突然佝偻下去的背影，看着曾经属于他的一切，被封条生生断开，他没有时间悲痛，更不能表现悲痛，他扶着泣不成声的母亲，只能轻轻拍着后背以示安慰。公司破产了，房子抵押了，许郅还是个17岁的少年。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许郅一家匆匆忙忙搬到了一所公寓，房子自然比不上从前，勉强只够一家四口容身。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许菁看到趴在桌上的少年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她拍了拍许郅：“哥。”
　　她的脸小小的，藏在海藻般浓密卷曲的长发中，声音细小如蚊吟。许郅从臂弯里抬起头：“怎么了。”
　　“爸妈都出去了，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她并没有坐在床上，而是顺着床沿坐到了地毯上，双臂环抱住膝盖，缩成一团“哥，你说我们家是不是完了。”
　　许郅站起身，他摘掉耳机，在许菁旁边坐下，双腿随意的交叉盘着：“小菁，一切都会好的，你要相信哥。”
　　他轻轻拍着许菁的肩膀，垂着眼眸，光散过来，投下一小片阴翳。月色清明，夏虫聒噪，夜晚燥热的风吹不散屋内凝滞的空气，许郅揉了揉脑袋上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长叹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什么。
　　“不要难过了，爸妈看到心里会不舒服，你去收拾一下今天的行李，我去煮点面条凑合一下”。
　　他站起身向许菁伸出手，许菁拉着他的手，借力起了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嗯”。
　　许菁慢慢的收拾东西，将照片一件件摆放好，擦拭着搬家时扬起的灰尘，然后靠在厨房的门上，她看着哥哥消瘦欣长的背影出神，她知道她眼前这个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哥哥担起了他的责任，可能他的肩膀还不够宽厚，可她却觉得那么踏实。从此以后他们得在这个不到百平的小房子里开始生活了。
　　许郅回头朝许菁笑了笑，“洗手吃饭。”像梦一样，许菁仿佛看到从前的哥哥，像旧照片一样，周围泛起了暖黄色的时光。
　　时间的齿轮一刻不停的转动着，带动着庞大的世界不停息的往前走去，扬起高高的烟尘，碾碎路途中的碎石，翻起潮湿结块的泥土，它旁若无物的前进着，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风卷起窗帘，发出“噗噗”的声音，阳光透过窗明几净的美术教室，在地上洒下一片斑白，风吹乱了女生的长发，女生无奈低下了头在画箱里翻找出了一支新的铅笔，干净利落的将乌黑的长发在耳后盘成一个圆圆的发髻，漏出了白皙秀欣的脖颈。修长的指节握住铅笔，一下一下落在画纸上，描涂着明暗。她像是沉浸在画中，但不安分的脚却有节奏的打着节拍，她明显沉浸在耳机的音乐声中。
　　“沈~之~霂~。”夏日午后的宁静被瞬间打破，郁嘉树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沈之霂眯着眼睛看过去，他穿着白色体恤，干净的牛仔裤，白色球鞋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皮肤被晒的微微发红，头发凌乱散在额前，混合着汗液贴在耳边，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半眯着，好看的眉骨鼻梁如同立雕一般，与同龄人相比，郁嘉树显然好看的过分了。
　　沈之霂却见惯不惯，翻了他一个白眼：“干嘛”。郁嘉树也不恼，小跑过来到她身边坐下，谄媚地笑：“晚上去你家吃饭呗，想阿姨的红烧排骨了。”
　　沈之霂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转过了头，继续在画纸上涂抹，郁嘉树这下可急了，忙拽着沈之霂的胳膊：“之霂~霂霂~，你就让我去吧~我妈又出差去了，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家孤苦伶仃的啃泡面嘛~阿姨肯定也想我了，你就让我去吧~。”
　　郁嘉树将头靠在沈之霂肩上，疯狂揉搓，沈之霂大惊失色：“郁嘉树！你离我远点！都是汗蹭我一身！”
　　郁嘉树哈哈笑起来，漏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仿佛给他渡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皮肤也仿佛透了光，在笑声中沈之霂快速收拾画板，准备跑路，郁嘉树一把拎住她的衣领，俯视的看着她漏出傲娇的小表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鼻涕虫竟然比她生生高出两个头去了，沈之霂无奈，将画板丢给他：“走吧，提前说好，今天我家可不一定有红烧排骨。”郁嘉树抱着画板跟在沈之霂屁股后头：“没事儿，阿姨做啥我都爱吃。”
　　“你可真有当狗腿的潜质。”沈之霂笑道。
　　郁嘉树笑着腾出手，一把抽落盘在沈之霂脑袋上的铅笔，又将手递过去，示意沈之霂去拿她手腕上的皮筋，：“咯，能不能记着带，每次都是我给你。”沈之霂大力扯过皮筋，胡乱扎了个马尾，狡黠的说：“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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