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纪

　　“怎么还没有出来。你们御医都是怎么做的！”明镜逮着急匆匆从药房回来的御医发起了火。慕尧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发作了，现在都凌晨了，还一直在声嘶力竭的呼喊。明镜心痛，焦急，紧张。恨不得能够帮自己心爱的女人痛，帮她撕心裂肺的呼喊，帮她承受一切的难堪。

　　“皇上。皇后难产，恐怕有碍。”看着皇帝眼中的焦急与惊恐，御医深知无法再蒙混过关，只得惶恐的跪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人面前，颤声说到，“不知，能否挺过来。”

　　“有碍。什么意思？”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有点差错，明镜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捏住御医的衣领就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几乎看到御医的血肉里面去，看的御医整个人都在发抖。

　　“再这样下去，皇后会失血过多，性命不保。”越往后面，御医的声音越小。到‘性命不保’的时候，几乎只能看见他的口型了。

　　明镜失神一样的放开了御医，任他瘫坐在地上，慌慌张张的爬到产房里面去。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心底就只有一个声音，自己的妻子，自己心爱的慕尧，为了给自己生孩子，生命堪忧。就这样发着呆，周围的婢女们大气都不敢出，安静的站在一侧。

　　“去。把御医叫出来。”明镜似突然回过神来一样，低声吩咐身旁的婢女。

　　婢女匆匆跪安之后，就跑进产房把脸色还苍白的御医拉了出来。

　　御医深怕皇帝责怪自己医术不精，未能保住皇后和皇子。一间到明镜，就扑通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在地上，不该抬头。

　　明镜看御医惊慌的模样，知道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反而镇定了下来，颓然的，安静的问：“慕尧她，只怎么吩咐你的？”

　　“回陛下。皇后打算誓死守护皇子。”

　　“誓死？”明镜无奈的笑了笑，“为了孩子，我一定要失去自己的皇后么？”

　　“臣无能，求皇上赐罪。”

　　听到御医颤抖的声音，明镜知道慕尧定是回天乏术了，知道自己必须做一个选择。可能会让自己后悔，又可能让慕尧恨自己一辈子。不知不觉间，捏紧了椅子的扶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慕尧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呼喊的声音也是嘶哑而无力。“啪！”一声，整个房间的人都吓的不轻，竟是明镜生生将扶手捏碎，木刺狠狠扎进他的手掌，顿时鲜血四溢。

　　“皇上。”御医开始狠狠的磕头，“请快些做决定吧。否则，母子都难保平安啊。”

　　“罢了。”明镜闭上眼睛，两行泪从眼角滑了下来，声音里面全是疲惫与痛心，“照着慕尧的意思做吧。”

　　御医慌忙磕头起身进了产房。里面，明镜皇帝深爱的女人还在用生命守护他的血脉。他知道慕尧是什么用意，他尊重她的选择。如果，慕尧真的为这孩子付出了生命，他会将对慕尧所有的爱都给孩子。明镜静静坐下，不再在房间里面徘徊，冷静的思考，冷静的听着自己的爱人在房间里面挣扎。

　　天光大亮的时候，明镜手里捏着的茶已经完全冰凉了，他还是一口没有喝；桌子上的点心也早就硬了，他还是一口都没有吃。听见里屋孩子的哭声，杯中的茶微微抖了一下，他强作镇定的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茶杯立即陷入了茶几中。旁边的婢女跟在身后，吓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明镜走进去。御医将孩子抱过来，用犹豫又惋惜的语气说：“恭喜陛下，是位皇子。”

　　明镜没有理会御医，直接走到床前。捏住自己妻子的手。御医只得将孩子放入床边准备好的摇篮里面，垂首退了出去。产床上一片狼籍，明镜丝毫不介意的坐在床边，慕尧手心全都是冰凉的汗，颤抖的让这个坐拥天下的人心疼。他小心翼翼的低头亲吻妻子的额头，将她汗湿的头发轻轻的绾到耳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知道能说话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

　　“皇上。臣妾为您生了一个漂亮的儿子。”慕尧的微笑的脸，苍白美丽。至少，她觉得十分幸福。“求您，在我没有办法看护的时候，爱惜他，保护他，让他幸福。”

　　“朕的孩儿，需要一个母亲。慕尧，朕求你，求你坚强。”明镜将慕尧扶起来，抱在自己怀里，紧紧圈住。他知道，慕尧是知道自己已经用尽所有力气了。他也知道，慕尧没有力气再陪他走下去了。可是，他就是奢望，奢望能够突然出现奇迹。慕尧突然不会死，陪着孩子长大，陪着他实现自己的梦想。

　　“皇上。在我的世界里，你在是皇帝之前，先是我的丈夫，我的一切。臣妾，只希望从今以后，你是皇帝之前，先是孩子的父亲，是他的天。”慕尧仰着脸，贪婪的看着明镜。这是她心爱的男人，在自己永远的闭上双眼之前，一定要深深的将他的轮廓刻在自己的心里。若是真有黄泉路，一路上回味，必然不会害怕孤单。

　　“慕尧。”明镜掉下泪来。轻轻抚摸妻子的脸颊，描摹她的轮廓，感受她靠在自己怀里的温度，享受属于他们两人最后的宁静时光。

　　“皇上。”

　　“怎么了？”

　　“我们孩子，让他做一个好皇帝。像你一样，万人敬仰。让他和你一起实现，让国人永远安宁幸福的梦想。”

　　“嗯。他一定会和你一样，温柔，善良。”

　　“给他取名为俊吧。”

　　“明俊么？”

　　“嗯。明俊。”

　　慕尧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那两个字，微笑着靠在明镜的怀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明镜不敢再低声呼唤自己的妻子，知道永远听不到回答，只能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安静的流泪。他是帝王，在下一秒钟，他就必须擦干眼泪收拾悲伤，这一秒，就让他好好的脆弱一次。

　　旁边摇篮里熟睡的小小明俊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醒过来，彷徨无措的放声大哭了起来，为他悲哀的一生写了一个完美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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