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阿意

　　小巷里，街坊邻居家的喧嚣声不远不近的传来，沉闷闷的。

　　雨水拍打着玻璃窗，像是谁在不甘的挣扎一样，想要透过这一扇小小的窗户，发泄进去一样，还能隐隐听见远处传来的闷雷，一阵一阵的，令人心烦意乱。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椅子被人推倒在地，桌上的玻璃杯也被人砸在了地上，碎片遍地都是，一位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女人面颊通红，嘴唇颤抖，呼吸上下起伏着，有些急促。她面前跪了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江玶，老娘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这么折磨你娘的？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是不是把你娘气死了你才觉得解脱了？”

　　女人伸手重重地一巴掌打在了少年脸上，嘴里还骂着。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还要不要点脸了？这事传出去你让人家怎么看你？他们怎么在背后骂咱们？你不要脸你娘也不要了是吗？”

　　江玶跪在地上，碎发掩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但是紧咬着的嘴唇和微微颤抖地身影，无声地诉说着他的不甘和委屈。他的背挺得笔直，紧紧攥着的拳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他哑着声音说：“…妈。”

　　话音刚落，那女人又开始叫骂起来。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魏珉给那小子？啊？那街头小痞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来这么气你妈？人都死了还能把你迷成这样？”

　　“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你爹那副德行如今儿子也成了这样，还要我怎么活啊呜呜呜，江玶你还有没有心啊！我把你养这么大，拼了命地赚钱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读书，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你娘我的是吗…你这是逼死你妈啊！！”

　　江母说着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江玶稍稍抬起了头，发红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浮现，他看着眼前哭地有些面红耳赤的母亲，心里酸涩得很，那种无力感和疲惫感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挣开那层束缚，却好像被死死禁锢住一样，令人窒息。

　　房间里只有女人的哭声，让本就压抑的房间变得更加沉闷，令人心生不安和焦躁，江玶感受着周围那让人不适的气氛，耳朵里只有母亲的哭声和窗外愈来愈大的雨声和远处隐隐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混杂在一起，让江玶有些分不清现实。

　　他有些恍惚，好像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一样，就像梦一样，显得飘忽不定，脑海里还浮现着当时魏珉当时站在天台对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和那个复杂的眼神。

　　“阿玶，如果是你，你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不会。
　　我不会。

　　江玶告诉自己，自己不会像魏珉那样脆弱，他会坚持自己的选择，并且要努力的在这条充满泥泞的道路上行走下去。可是，江玶看着母亲哭红的眼睛和已经有些银丝的鬓角，他沉默了。他想过母亲会发现这件事，也构想过该怎么去回答，可是想象终归是想象，现实和想象完全不一样。

　　与江玶不同的是，魏珉没有父母，他的父母在几年前就出了事，父亲进了监狱，母亲改了嫁。

　　魏珉一个人在这肮脏的泥坑里爬了七八年，昏暗无比的世界里突然闯进了一道光，那道光就是魏珉每天挂在嘴里了陆哥，江玶没见过那个人也不清楚他具体信息，只是经常听魏珉说起他，陆哥好像是个医生，哪方面的就不清楚了。

　　江玶突然回想起魏珉第一次提到陆哥这个人的时候，眼睛里盛满了光，荡漾在他眼眸里，他一直没有忘记，魏珉虽然在黑暗中挣扎了很久但是并没有磨灭他的心，那也是吸引江玶的地方，那是他第一次觉得，魏珉原来，也会发光。

　　“阿玶，你会和我一样吗？”
　　模糊而又幽远的声音，不停地出现在耳边，像是梦魇一般紧紧地缠住江玶，让他已经有点乏力的精神又紧绷了起来。

　　混乱不堪的房间，还有些发疼的脸颊，无时不刻的提醒着江玶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设想好的话语堵在嗓子里，始终说不出来一句有用的话，只会无力地蠕动嘴唇，却没有声音传出来。母亲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还要激烈，他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无法说服林霞去接受这件事。
　　“...对不起。”
　　卡在喉咙里半天的话却只能憋出一句苍白的道歉，这并没有任何作用，但江玶还是说了，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好像也就只有对不起这句略显无力的话语能够起到点微弱的力量支撑着他。
　　林霞没有说话，只是在哭着。江玶站起身来，从桌子上扯过了几张纸，站到林霞身边，伸手将纸巾递给了她。林霞拍开了他的手，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玶，起身回了自己屋，重重地关上了门，留江玶一人在客厅里。江玶收回手，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心里无端地生出几分不安来，他有些局促地掐了掐手心，转身收拾好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摆正了桌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感受到自己手脚冰冷，仿佛快失去了知觉一般。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力感萦绕在身上，他突然感好疲惫。
　　江玶看着白晃晃的天花板，面无表情。他伸出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着那刺眼的灯光，心里五味杂陈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我会像魏珉一样么……”
　　他喃喃自语着，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魏珉的那句“你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吗”。他忽然攥紧了拳头，轻声告诉自己：“我不会。”

　　林霞回到卧室，打开抽屉，翻出了一张照片，看着里面的人，她微微发颤的手指紧紧攥着相片的一角，整个照片开始变得皱皱巴巴的，照片上留下了她深深的指甲印。
　　“江知…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
　　有些沙哑的低吼声从她的嗓子里发出，她痛恨照片上的男人，因为她本该幸福的一生变得艰难无比，每次行走在别人面前她都会抑制不住的害怕别人的目光，人们的议论会让她敏感，让她崩溃。
　　她缓慢的将照片抚平，重新放回抽屉的最深处。沉默半响，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
　　“你好，我是陆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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