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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馒头
建炎二年(1128)八月,扬州城外。
行道旁有一木屋,干干净净,酒旗招展,酒香四溢。
两个军汉驾着马车驶过,终是没能忍得住。
其中一人回头向那轿里吆喝道:“周娘子,前面就是扬州城了。咱的马脚程快,比预先计算的还早了半天呢。”
轿里默不作声。
另一军汉便接道:“周娘子醒着吗?这一路颠簸您也疲劳,这马儿也得吃草,赶巧路边有个小馆,咱不妨下去歇歇脚?”
轿中人静了静,而后兀自叹了口气,朱唇微启,轻声应道:“那便歇歇吧。”
两军汉相视一笑,应了声“好叻”,这就直冲着那香气勾人的酒馆儿去了。
*
酒馆儿老板娘是个会做生意的,听见动静便将毛巾往肩头一甩,满脸堆着笑迎上去:“哎呀,小店今儿生意红火啊,二位爷快里边请来——哟,这怎么还有个天仙似的娘子那!”
话到此处,酒馆里正吃着酒的两拨人便都抬起头来,正瞧见两个军汉撩起布帘,那“天仙似的娘子”一袭青衣,头戴白纱斗笠,施施然迈步跨过门槛。
坐在酒馆一角的一位黑衣小哥儿刚刚喝了口酒,硬是惊得存在嘴里,过了半晌才想起咽下。
而另一拨人一伙儿四个,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目光毫不避讳地将美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互相交换了一个阴贼的笑,张口是一嘴令人作呕的黑牙。
不知那美人是嫌脏还是嫌怕,只见她探头向这酒馆里头略一窥视,很快便步子一转,在那黑衣小哥儿隔壁的木桌旁坐下了。
两个军汉一面跟上,一面还盯着老板娘丰腴的胸脯不放:“我说老板娘,你这儿可有什么好酒好菜?”
老板娘笑道:“军爷,这酒味儿呢您也闻着了,要说好菜,您可打听打听,十里八乡谁不说我家的肉馒头是天下一绝啊!”
军汉中人高马大的一个,趁势就往老板娘身上摸了一把:“好,那今儿军爷我就要尝尝你这肉馒头,哈哈哈!”
“嘿,你这无赖!”老板娘护着胸口怒瞪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但很快又把笑脸堆起,“肉馒头是吧,就来,等着吧!”
说罢便在酒馆众人的哄笑声中往后厨去了。
*
军汉那桌要了两壶酒,十个肉馒头,很快便狼吞虎咽地吃喝上了。
那美人像是没有胃口,只笔直地坐在一旁,更显身形单薄。
隔壁桌的黑衣小哥儿不觉间看直了眼,直到高个子军汉一面胡吃海塞一面拍桌喝道:“看什么看,知道这位是谁吗?吃你的花生米去吧,肉都吃不起的穷小子,还看上瘾了还。”
常人被两个军汉这么叫喝,定是要吓得抖三抖,可这小哥儿却只是耸耸肩翻了个白眼,依言抓起一把花生米往嘴里送。
美人瞥了几眼,似是觉得有趣,便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肉馒头,向一旁递去:“小哥儿可要尝尝……我这肉馒头?”
*
三言两语,风情万种。一颦一簇,风韵无穷。
黑衣小哥抬眼看了她片刻,竟勾起嘴角笑笑,长臂一伸接过肉馒头,一声不响地吃了起来。
美人秀手往脸侧一撑,娇娇问道:“滋味如何?”
小哥儿张张嘴正欲搭腔,恰好另一头那四个莽汉又续上了之前的话头:“哎哎哎,接着说啊,前阵子杭州那场叛乱,后来怎地了?”
“别急啊,我这不正说着呢吗。”莽汉悠哉地喝了口酒,又神神秘秘道,“秀州知州赵叔近你知道吗?”
此话一出,两个军汉和那美人都神色一变,再顾不上逗弄眼前这小哥儿,都竖起耳朵听那头的话去了。
小哥儿见状,也抬头向那桌望去,听得那莽汉继续道:“那可是个好官,在咱秀州颇有威望。而且,哎,人家姓赵。”
另一人应道:“哦,那就是宗室了?”
莽汉点点头:“是喽!就是这位宗室老爷,听闻陈通叛乱后立刻带兵就近平叛,按说也是平叛有功。可你猜怎么着?没过几天,另一路人马也来到秀州,为首的什么‘王统领’,那吃穿用度可气派得很,可就是不干人事儿——一来就给赵知州扣了顶‘通敌’的帽子,不由分说就把人给抓了。”
同桌的听得入迷:“嚯,还有这种事?这王统领什么来头啊,连宗室都敢……”
“听说是官家宠臣,正当红呢!”莽汉说着又喝了口酒,“我跟你说,就这还没完——赵叔近被抓后没几天,秀州看监牢的几个小卒实在看不过眼,偷摸地就把人给放了。那赵叔近就跑啊,跑回了赵府,这正吆喝家里人收拾行囊避祸去呢,一队官差直接撞门闯进了知州府,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赵叔近这便人头落地咯!”
“可真是奇冤那!”一人听得连连摇头,“这年头世上能有几个好官啊,这好不容易有一个,还给冤死了……”
另一人甩了把鼻涕,不客气地抬起一只脚踩上凳子:“嗐,别听他在这胡咧咧,真要有这么大一桩冤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莽汉气得拍桌子:“你大姑娘足不出户,我可是走南闯北的护镖的,你要不信你自个儿去秀州打听打听,这事儿还有谁家是不知道的?”
那人被骂得脸红脖子粗,立刻回骂道:“去你娘的大姑娘,你搁这跟谁俩呢!”
另两人见状赶忙打圆场:“消消气消消气,别动手别动手——那要这么说,赵知州洗清冤屈也是指日可待啊,老百姓都知道的事,迟早传开来,等传到了官家那里,定有那个什么狗屁王统领好看……”
话到此处,军汉那桌忽然清了下嗓子,一面喝酒一面粗声粗气道:“嗯哼!出门在外说话都给我注意着点啊!”
那几个莽汉人多势众,显然不是好拿捏的,闻言脾气似是也上来了:“哟,怎么的,二位军爷好大的官威啊!”
军汉训练有素,许是觉得一人打俩也应付得来,竟一拍桌子起身顶了上去:“干嘛?你们想干嘛?当着我们兄弟俩的面你敢谈行军的事,看不出兄弟身上穿的什么行头……吗……”
这正说着狠话呢,也不知怎地,两个军汉的身形,忽然都晃了两晃。
莽汉四人见状俱是大笑出声,言辞举动更加嚣张:“哈哈哈,我说军爷,不胜酒力就别喝那么多了,跟我们这撒酒疯,谁买你们的账啊!”
“可不是嘛,我说弟兄们,他们要真是姓王的手底下那伙儿人,那冤杀赵知州可有他们一份儿!”那护镖的汉子张牙舞爪地叫嚷道,“更绝的我还没说呢,就这帮狗东西,临了还在秀州把老百姓一通祸害,挨家挨户值钱的东西、漂亮的闺女,都给他们抢走了!”
旁边一小个子应道:“就是,看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说不定就是他们掳来的……”
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护镖汉捶了一下:“瞎说什么呢,瞧瞧那身段,像咱穷苦人家的小闺女吗?那肯定是——肯定是那王统领家的金贵夫人那!”
绕了一大圈,到底还是扯到这儿来了。
*
美人早已没了方才撩拨小哥儿时的气定神闲,闻言慌乱地向后缩了缩。
两个军汉却是晃得更厉害了,其中一个捂着脑袋痛呼:“是酒!酒里有东西……”
莽汉们哄堂大笑,在两个军汉眼中却也虚幻得像是做梦,只能隐隐听见他们污言秽语叫骂,说着什么“先杀这两条走狗,然后把这金贵夫人‘就地正法’”。
还说什么“这些狗官祸害我们百姓家的姑娘,那我们可得好好伺候伺候这狗官的夫人”。
军汉二人自知中了蒙汗药不敌四人,可无奈还有护送任务在身,只得赌一把先下手为强,刀剑一拔便冲将上去,很快便被几个莽汉打翻在地。
美人吓得尖叫连连,眼睁睁看着两个军汉被打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莽汉中那个小个子似是怕事,出言拦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真就出人命了!”
护镖汉却丝毫不怕:“老子今天就是要这两个狗官的命!你要是嫌怕,就先把那小娘子收拾了去,哥儿几个随后就到!”
小个子闻言扭头看向那天仙似的美人,咽了口唾沫,终是妥协道:“也行。”
*
其实他们并不在乎美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究竟是寻常人家被掳来的姑娘,还是搜刮民脂民膏的金贵夫人,这都无妨。
哪个说法能让他们“明正言顺”地把这天仙似的小娘子办了,那就用哪个说法。
所以不管这小娘子怎么哭着解释“我不是”,都不能阻止小个子吞着口水一步步逼近。
一边是恶狠狠的打杀声,一边是娇滴滴的啜泣声,整个酒馆内已乱作一团,此时黑衣小哥儿嚼花生米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突兀。
这吸引了小个子的视线。
他看了看这身形单薄的小伙儿,恶狠狠道:“小子,别把这事儿声张出去,哥儿几个完事后自有你一杯羹。”
至此,黑衣小哥儿说了第一句话:“听起来不错,只可惜我没那个能力啊。”
小个子身形一怔,继而脖子一凉,鲜血便喷涌而出。
黑衣“小哥儿”出手很快,小个子之所以怔住,并不是看出了他有动手的迹象。
而是因为,那分明就是女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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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女主是梁红玉。(请慎重考虑是否入坑)
②作者是查了资料后写的,但本人性格比较粗糙,所以很可能有错,若有历史科普请带出处。(毕竟我要确定科普的对我才能修改额)
③阅读时请注意括号里的年份,因为时间线是乱的。(目的是略写一些可能让人觉得不适的片段,顺带增加一点点阅读乐趣)
Ready?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