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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方向

作者:林行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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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昭雪絮状的般般落下,人们拥挤着聚在广场上倒计时。高塔钟声遥遥响起,祝福与嬉笑夹杂在漫天烟火中。
      我抬头看去,却也知等的人不会来了。
      第一次见到许似锦也是在下雪天。
      风沙迷了眼,从此不悟道。
      我是个有业游民,但实际上这个说法并不确切。我的工作其实是出租自己的时间给予旁人陪伴。
      通俗点说,也就是你给我钱,我陪你做事。
      人间烟火浮沉,需要我这种播种温暖的小太阳的人不少,收入还算可观。
      因为价格不算便宜,一般来的订单都是以小时为主,很少有超过一天的。可那天来了个大单子,有个极度缺乏温暖的人包了我一周。
      虽然用词不太恰当,但收到转账的那一刻,我还是感觉自己被包养了。
      尽管我不是个太关注娱乐圈的人,对许似锦也不算陌生。红了小半个世纪撑起了大半个娱乐圈,走街上都能碰到好几个商标的人,恐怕我想不认识都难。
      当然,他很年轻。
      32岁,是个有阅历又成熟理性的年纪。
      我们约在一家很有格调的咖啡店见面。
      那天咖啡店开的暖气很足。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卡其色大衣被搭载手边的靠椅上。
      美式的咖啡模糊了镜片,我透过雾气看到了一双含情眼,一扫就软了心弦。
      这上视线的那一刻,我懂了大学时候身边的小姑娘每天神神叨叨的激动与夸赞。
      女娲的炫技之作。
      应当也不外乎此。
      “江先生?您好,我是许似锦。”
      “许先生,您好。”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面前是一杯还冒着同样热气的美式。糖放在勺边还没加。
      或许我应该奉承几句他的演技或是成就,甚至在跑上去要个签名合照。但那并没有太大的必要,于一个当时对他还并未产生兴趣的人来说。
      “之前听人说您喜欢这家的美式所以自作主张地点了一杯,尝尝看还和不和胃口。”
      “多谢。”
      我们坐在一起喝了杯咖啡,谁都没再开口。
      “任何地方您都会陪我去的,对吧?”
      这句问话显得我们之间的相处十分的不正当。
      “是的。”毕竟是工作所在。
      “那走吧。”
      六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这六天我们去了很多地方。
      我一直本着职业素养,除了第一天那两句话后就再没同他说过话。尽管我的内心像个絮叨的小老太婆子一般说个没完。
      最后一天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的首映礼。
      导演我也认识,叫顾华裳。
      前几年从台前演员转到了幕后做导演,这是他的第一部电影。
      说来我这运气还真算不错。整个街上的商标承包者一起娱乐圈的一壁江山就像是集卡一样被我凑齐了。
      我也曾听闻这两人关系不错,只当他是带我来见见老友。虽然我猜那场面定会万分尴尬。
      电影讲的是一个哑巴的生活。
      剧情镜头以及演技都还不错,结局倒是不同于先前的剧情还算完美。
      哑巴和那个常在小区门口报刊逗狗的男孩成了好兄弟,好朋友。
      电影的彩蛋放了一小部分顾华裳拍戏期间为了让演员更好的理解角色而做的一些表演讲解。
      自己导演自己演,所谓的……
      “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心里带有歧义的想法被说出,我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话不是我说的,也才反应过来,这二人的关系可能不如传闻那般。
      也是,娱乐圈里的事几分真几分假。
      我本以为他会在电影结束后离场,没曾想他在台下看到了首映礼结束。
      散场后,许似锦提议去一开始见面的那家咖啡店,喝杯咖啡。
      我没拒绝。
      毕竟没有人有理由拒绝自己的甲方。
      到了咖啡店,他才解下自己先前的全副武装。
      虽然我觉得以我们位置之偏僻谁都不会注意到。
      我大学第一学位休的心理,第二学位休的逻辑。
      可在他身上却一次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学业不精,一次又一次的判断错误。
      这个说法也不对,因为我没有一次成功了。
      如常,我面前放上了一杯美式。而这次他却点了份不合季节的香草冰激凌。
      果然人心是难揣摩的东西。
      他之前给我的印象总是过于散漫。
      这是我第一次有了本该有的工作感觉。
      那晚他说了很多,多到让我怀疑那冰淇淋是假奶做的,因当是兑了假酒。
      夜色渐浓,我们出了咖啡店告别,而后日子再无瓜葛。他继续做他的大明星,而我依旧跟着不一样的甲方品味百样人生,研究我的人心之道。
      直到后来的一天,我收到了条短信,他问我有没有约,接不接受他这个插队的。
      大概是我那天的美式里头也兑了和他一样的假酒吧,醉到了现在。我推了接下来半天的约去到了他发的地址。
      一家医院。
      他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阳光打开的窗户漏了几片柳絮,衬得他本就没有半点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我这才惊觉已经春天了。
      就在我来医院的前两天他宣布退圈。
      他告诉我说早年拍戏的时候落下了太多病根,今年寒风一吹就全压不住跟地里头的韭菜一样冒了出来,医生说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他找我来只是想有个人可以说说话,因此强压下满腹的所谓关切询问做好我的聆听者。
      他不缺关切也不需要我这一份关切。
      那晚没讲完的故事这次被结了尾,我也懂了他大概是真的要不在了。
      我离开医院后没两天他就去世了。
      他差人给我送来一封信,大致是些感谢地敷衍话语,我却甘之若饴。
      我不再接所谓甲方的邀约,回了学学校开始重修。
      因为重修的缘故,教授给布置的结业论文有关我先前可笑的“工作”。我坐在宿舍桌前,不自觉地找出许似锦的照片。
      电脑上的人笑容灿灿,这一看便是好多年。
      舍友打完球回来,笑我追星追得跟入了定一般,玩笑过后又劝我不要为逝去的人伤心。
      我与他们打闹,两个人揽着肩膀去了食堂,而宿舍里的电脑屏幕上还有那张笑脸。眉眼如初时光凝结。
      春光和煦,我止步于那雪后的了了,失去方向。
      这会成为我论文的开头结尾。
      就不该看那么一双含情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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