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生论

　　青年看见自己四肢被绑在解剖台上，苍白刺眼的光刺入他半瞎的眼睛里。
　　解剖台旁站着一人，身材高挑，皮肤像灯光一样白，半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一双手手指纤长，好看。
　　要是手里不拿着刀往自己身上招呼就更好了。
　　青年的眼睛一阵刺痛，缓缓淌出两行血泪。手术台那人手中的工具反射出的光更令他感到不安。
　　眼看着那人手里的东西划到腿上，冰凉后一阵刺痛，什么东西被截去，又有一根什么东西伴着火辣辣的刺痛被嵌入伤口。眼看这人漫不经心的第二刀又要划下，青年无力地呜咽道：“疼……别……你……不要……”
　　那人朝青年的脸看了一眼，愉悦地笑了，那双眼角上挑，本来就含着笑意的眼笑得更深了：“疼吗？”
　　青年望着他手里的刀，不说话。
　　“别怕。”那人拿起一捆黑色的胶带，“唰啦——”一下扯开，朝着青年的嘴一粘，一捆：“疼也没关系，不要叫出来。”
　　青年眼看着那个人又一次愉悦地拿起手术刀，在自己身上忙碌起来。
　　一开始的疼痛他尚且还能忍，表层皮肤替换的痛苦和后面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到神经，到骨骼，到内脏。
　　青年看到了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块脏腑，看见它们被那人替换成别的器官。
　　青年痛到晕厥，但是又很快疼醒。青年听着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人一边替换自己身体，一边哼着愉悦的小调，想着自己还不如死了好，每当青年因为痛苦而意识消沉，他都很欣喜，近乎虔诚地迎接着死亡的来临。
　　直到有一天，青年醒来，那个人终于没再满身是血地对他挥舞狰狞的手术刀，自己身上的束缚带被去掉，身上□□，但是脖子上多了一个项圈，脚踝也被一根铁链锁着。
　　不过多久，那个人穿着整洁利落的白衬衫，光风霁月，不染纤尘，眼含着笑。他终于看清楚他的五官：一双含笑的眼，笑起来一点攻击力都没有，就是读书人的样子。但青年不愿多看，那么疼，他怕了。
　　那个人背后跟来一个中年人，披着白色袍子，像那个人当初穿的一样。
　　白袍子过来，手抚上青年的小腿。青年玉白的手一把拍掉白袍子的手，嫌弃地皱眉。
　　白袍子笑了，乌拉乌拉说了什么。白衬衫笑了看向青年，点了点头。
　　然后青年就惨了，被各种实验。
　　直到那个人看着青年眼里的狠，笑着，往他的后颈打了一针。青年一下倒了，那人在纸上写：
　　“w批，十四号试验品，失败。”

　　青年醒来。
　　他看见自己躺在垃圾堆里，身上压着许许多多破碎金属和残损机械部件。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是忘些什么很重要的人或事。
　　昏黄天色泛着暗红，雨从天上飘下来，落在金属上，尽数滋啦滋啦地响。
　　他身上的一堆废铁很快被腐蚀得剥落破碎，他拨开身上金属，站起来看四周
　　一片荒漠，连个鸟都没有。远处一条河，河水红紫黄交杂，粘稠污浊。
　　青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好像那个雨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但是很不幸，他之前身上裹着的勉强算是衣服的一块布破破烂烂，从身上滑落。
　　“我是……什么来着？”青年陷入沉思。
　　他看见脚踝上的一块牌子，也没被腐蚀掉。被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绳子穿着，刻着一串编号

　　“w—14 1403”

　　青年疑惑地打量着。
　　脑袋疼，脑袋忽然好疼。疼痛炸裂起来，青年猛地抱头，蹲下。
　　他想起了被捆在手术台上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温逐遇。
　　他想起了在灯光下，带着笑意的那双眼睛。

　　青年在雨里，垂着头，手指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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