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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山名为清都山
“正德十六年春,安王李瑛平定北方叛乱的捷报传入京城。三日后,大军班师回朝,天下举庆。皇帝下谕旨,废太子李琤,另立李瑛入主东宫。次年二月,皇帝驾崩,太子李瑛即位,定国号顺天。”
“李瑛?”一道稚□□童声响起,犹如春日暖阳。
先前说话的老者登时睁开眼,语气严肃:“稚子慎言!”脸上却不见惊慌,低声道:“仔细受罚!”
女童看上去却着实被吓住了,立刻捂住嘴,摇头闷声道:“再不说了!夫子不要告诉别人!”
老者听罢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忙应道:“夫子不提!”
女童遂放下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夸张地深吸一口气,老成道:“夫子还是这般胡闹。”
孩童话音方落,屋外即响起另一道雄厚的男声:“玲珑,莫要无礼!”下一秒,就见一挺拔的高大男子并一妇人走了进来。
女童立刻从席上坐起来,惊喜唤道:“父亲!母亲!”语罢一溜烟跑过去。
妇人蹲下身揽住飞奔而来的身影,摸着她的脑袋,不住地笑叹:“玲珑,玲珑!”
“母亲!”玲珑环住妇人的脖颈,蹭着她的脸,“我好想你!”
“母亲也想你,”妇人亲了亲怀中人的小脸,又捧起她的脸,左看右看,“许久不见,玲珑又长大了不少!母亲便放心了。”
趁着一家人温情的片刻,老者也凑近三人,正欲俯身行礼,却被男子拦住动作。
“翁老莫要多礼。小女叨扰多年,在下感激不尽。”
翁老摇头晃脑地笑了笑,随后道:“如此,玲珑今日便下山罢。”语罢,背手向屋内走去,方踏出去数步,他的衣袖就被拉住了。
老者低头望向身侧的女童,后者正皱眉看他,眼睛里已经泛起雾气:“夫子……我不想离开你。”
那妇人方才被女儿挣脱怀抱,心下正一紧,下一秒就看到眼前的场景,恰如一直以来的噩梦都成真似的,使她声音里带上了些无助:“玲珑。”
女童却没听到,依旧执着地问老者:“夫子,从前父亲和母亲也来看我,他们住上几天就会丢下我离开,为什么这次我也要走?我不走。”
“夫子,我不走。”玲珑字正腔圆地重复。
另一边,妇人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那男子表情也变得阴沉而又无措,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拳。
玲珑盯着白发老翁的胡须,又从胡须移到那双浑浊的眼睛上,见那里面仍旧一片平和,泪水就再也忍不住,她哭道:“我不丢下夫子,夫子也别丢下我——”。
妇人在女童抱住翁老时便如脱力般瘫在地上,她捂着嘴哽咽地喊“玲珑”,男子忙蹲下去扶她,眼睛却望向老者。
夫妻二人都以为这事情便要以孩子留下为结局了,却听那老者异常冷淡地道:“玲珑,夫子的话你已敢不听了?既不听,你便不再是我的学生,既不是我的学生,又何故留在这里?”
玲珑哭闹的身体一顿,手仍抓着对方的袖子,身体却慢慢立直了。
“翁老!”男子的语气夹杂一丝惊喜,“多谢翁老。”
老者略略应一声:“阁下携妻女离开罢!”举步离开的瞬间,衣袖上玲珑的手便松开了。夫妻二人快步走向玲珑,妇人抬起她的脸,又哭又笑。
男子刚要提醒女儿向夫子行礼,玲珑就转头朝老者离去的方向喊道:“夫子——我仍年幼,今日一旦我离开,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彻底忘了这里的一切!若往后有幸再见夫子,夫子可万莫伤心!只因——”她顿了一下,像是换了口气,又像是犹豫了,“只因是夫子先赶我走的!”语罢,她不待父母反应,率先冲了出去。
夫妻二人遂匆匆向老者告别,也急忙向山下走去。
几道脚步声逐渐消失,屋里顷刻安静下来。须臾,又吵闹起来。原是那门口树上的鸟儿和雀儿,见生人离去,复叽叽喳喳起来。山谷的穿堂风,此时也涌进来,奔至桌上摊开的《明实录》,一连掀动数页,哗啦几声,好生吵闹。
在风声和鸟鸣之间,夹杂着人间的一声悠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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