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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未见
兰赟是座不大不小的城,因满城都种满了柳,得了个柳城的别名,附好风雅的人还给它写了句诗,此城起别情。
后来便又传了个别离城的名号出来。
寻安楼是柳城最有名的场所,无他,说书先生太会讲了,一个人抢了全城其它书馆的饭碗。
今日申时有说书,还不到半个时辰,大厅便已聚满了人。
坐在红木桌后的是个五十左右的老人,蓄着美髯,尾音拖得很长,“今日大家想听些什么?”
坐第一排的胖子往台上扔了二两银子,摸着自己的大肚皮,一脸笑眯眯,“先生今日不妨讲讲当今的武林盟主张珣。”
后面立刻有人反驳,“女人有什么好讲的,她能当上盟主不过是因为运气罢了。”
“你这话说得有失偏颇。”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一席白衣,白面皮绯红,“张盟主继任三年来所为,大家有目共睹,你却因女子身份而看轻她,实在为我等所不齿。”
那个黑面似野熊的像是被噎着了,憋了半天,“你倒说说,她干过些什么事?”
白衣男从鼻腔里发出了个哼,语气颇为骄傲,:“张盟主于三年前的三月初三在洗剑会上大败黄盟主,年仅十六。”
立刻有人附和,这个我知道。
只见他继续道:“继任之后,张盟主一直为武林操劳,先是平息了木候两府之间的干戈,又孤身上巡音山和魔教教主和谈。”
男子不屑地对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她终究是个女人。”
白面公子估计是被气狠了,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怒叱他道:“一介俗人,我不屑同你相争。”
他说罢,一挥袖坐下了。
那男子也自讨没趣,一张黑面显出几分窘迫,嘟嚷着坐下了。
被这一黑一白两人一闹,堂下众人对那位以女子之身当上盟主的张姑娘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又有人附和,“就讲张盟主吧。”
“对对,张盟主。”
江湖之高,庙堂之远,总归是让普通人好奇的。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娓娓道来:“那我们就来说说这位以女子之身当上盟主的张姑娘。”
堂下的人都好奇地微微睁大眼。
“还记得三年前的洗剑会上,张盟主以一招庭花飞雪胜过黄盟主夺得了……”
厅里的人不知道,二楼雅间里,正坐着他们刚刚争论的焦点,武林盟主张珣以及一位附带的魔教教主。
同众人和书里想象的典型侠女形象不同,张珣有张艳俗的漂亮脸庞,柳眉含情目,一股天真的媚态。反倒是坐她对面的魔教妖女,长着一张寒梅似的素净脸庞。
听起来颇为不可思议,教主和盟主一起听说书,太阳今天得从东边落。
秦素云大咧咧地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脸上有几分揶揄,“师妹,师姐问问你,你是怎么解木候两府的干戈的。”
一听这事,坐她对面的张珣弯眉轻皱,艳丽的脸上显出些许无语,瓜子在手里上下纷飞:“候家养的大鹅把木府的小少爷啄了,我让侯家把鹅炖了,给小少爷补身子。”
秦素云轻笑,“我就知道,上次争屋脊,这次是只鹅,你怎跟个大婶似的。”
张珣瞥看了对面人一眼,将瓜子壳弹到了她的茶杯里,溅起了朵小水花。
她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注意言辞,师姐,我看你个教主也活得挺无趣的。”
秦素云嫌弃地看了眼杯子,把茶泼到一旁,“你及篦几年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张珣耸了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又接着磕了两颗瓜子。
张珣这武林盟主之位,来得颇为传奇。
当日洗剑会上,她和这位寻求新鲜的师姐打了个赌,若她能拔得头筹,便可得素手云亲笔签名的珍藏话本集。她去了,然后一脸懵的接下了这个盟主之位。
上任第一天,常云山周少侠和北化山林姑娘打了一架。堂堂男子汉被挠了个满脸花,抱着张珣的腿哭得梨花带雨,非要张盟主许他个公道。
张盟主当时恨不得把他埋进地里。
……
堂下的说书人慷慨激昂,正讲到张盟主是如何上魔教与那一众妖人和谈的。
“只见张盟主立于黑潭之外,喝道,妖人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下面一片拍手叫好之声,“张盟主英武。”
张珣的茶呛在了喉咙里,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脸上泛起一抹水红色。
秦素云单手撑着下巴,眼里几分戏谑,“说书先生讲得太好,把你给呛到了。”
张珣脸颊还带着刚才咳出来的红,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白了师姐一眼。
秦素云啧了两声,往楼下望了一眼,评价道:“真能吹。”
说罢,她又看向张珣,“对了,最近别管长月教的事。别那些名门一抱着你腿哭就接事。他们就被拆了两座房子,怎么好意思哭得和爹娘死了似的。”
张珣奇怪道:“长月教到底在搞什么?跟疯了一样。”
这事闹得,算得上个江湖小风波了。已有三家掌门给她写信让她主持公道了。
秦素云:“脑子有问题,该松松皮,出点血了。”
张珣知道长月教那群不满她师姐这个教主许久了。一帮子蠢货是无风也在浪,现在是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张珣挑了挑眉,略带了些调侃,“师姐,我就说你这暴脾气,怎么能忍。你跟我讲讲,这事是你搞的?”
秦素云并不在意,伸了个懒腰,淡淡道:“你看我像这么闲的吗?让废物和废物斗。”
也是,这不像她师姐的风格,太蠢了。
堂下的说书先生兴致高昂,唾沫星子溅了前排人一脸,正讲到张盟主是如何与魔教左护法大战三百回合的。
张珣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先走了。”
这大战三百回合的谣言大概是她身无分文快饿死的那几个月传出的。
师姐看她可怜,把她带回老巢,结果没想到,一转眼就被人在话本里灭了全教。
秦素云抓了一把瓜子塞进兜里,瞄了眼堂下,“行啊,我也不想听了。没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寻安楼,在东城门分别。张珣背着手就要往雨燕巷走,秦素云一嗓子叫住了她,语气颇为凝重,
“记得还钱,时间快到了,利息是二里三分。”
张珣离去的背影一僵,“知道了。”
正是临近傍晚,夕阳西斜,橙黄的光镀了这对师姐妹一身,两人影子被扯得老长。一红一灰,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孤身一人在外,张盟主为了养活自己,还清欠债,不得已干起了老本行。取了个清风厌明月的笔名,拾起被师娘折断的笔杆,写起了自己曾经最爱的小话本。
不得不夸,张珣写话本的天赋比她当盟主高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处女作一出,风靡大街小巷,一度成为书馆的抢手作,十场里有五场,都在讲那本师兄爱情。
但俗话说得好,当爱好变成事业,必然使人难受。原因无他,张珣三个月交一次稿,每次都踩着死限。
最近新话本写得尤其磕绊,她觉得自己被折磨得头发都少了许多。
一想到书桌上还摆着的半张宣纸,张珣忍不住薅了把头发,要人命啊。
一阵香味循着鼻腔进入,勾起她肚里的馋虫,脑海里的思绪瞬间断片了,她顺着香气望去,袅袅白烟正从街边的馄饨摊冒出。
本朝民风开放,一男一女对坐,男子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女子满脸羞笑,把帕子扔去打他,端的是一副小情人的亲热画面。
张珣勾唇一笑,眼睛一亮,转身向店家走去,“一碗馄饨,不要葱。”
店家有一张憨厚的黑红脸庞,“好勒,小娘子,你姑且等会儿。”
张珣自从开始写话本,就养了一个习惯。随时带个小本,遇到精彩场景就记录下来,当做灵感来源。
张珣坐到了那对小情人的后边,从袖中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奋笔疾书起来,她羞得满脸通红,将帕子扔出......
老板笑着把馄饨端了上来,“小娘子,你吃好。”
张珣有些做贼心虚的把小本子放在了手边,“谢谢店家。”
吃饱喝足,还写了两页素材,收获颇丰,张珣揣着小本打道回府。
她一路走得慢悠悠,还绕路去铺子买了甜食,到家时天幕已泛出蓝黑。
月光透过树桠散下,在门上投出深色的影子。
张珣敲门,连续敲了好几下,门后却还是没任何动静。她方想起,碧妆和张娘回老家了,家里只剩自己一个。
钥匙转动,咔嚓,门开了。
张珣勾唇轻笑,“这两天家里没人,某些人倒是胆大。”
柳枝浮动,张珣像个鬼魅的影子,如羽毛般轻巧,身形微动,很快到了那个外来客旁。
管他是个什么呢,先敲一顿吧。
极厉的掌风贴着男人的侧脸而过,将他鬓角的一缕发吹散开来。
朦胧月色下,一双极亮的眼晃过,张珣觉得有几分眼熟。
张珣攻势极快,男人反应也不慢,一来一往,两人已过了数十招。院里的柳树被气浪打得哗哗作响,落了一地的断枝。
从那人出的第一招,张珣就看了出来,此人和自己的武功所处是同宗。
她停手一拜,“不知哪位师兄来了,不走正门不点灯,还在夜里与我交手。”
男人的嗓音清越,又混了点低沉的沙哑,“是你小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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