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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偷走了我的睡眠
早上七点半,闹钟响了,我头昏脑胀从高床上下来,不想一脚踩空,摔在地上,还好离地面只剩半米,小腿很快乌青了一块,手肘也擦破了皮,还好不是很严重。
上午八点,走路去上课,一口气爬了五楼,还是迟到了,低眉顺眼悄悄进了教室,在最后一排坐下。
旁边一个头发比我长的男生对我的脸色和黑眼圈进行了一番感叹和惊异。老师正讲到兴头上,金瓶梅到底有什么政治寓意,虽然下面根本没有人在听。这个老师总是能荣辱不惊,自娱自乐两节课,一个半小时。我多希望能够随大流像旁边的大家一样睡到流口水,可是,不能。金瓶梅到底是□□还是劝谕小说?老师继续纠结。
上午十点,从五教一直竞走到中文楼,上另一个两节课。
这次是影视鉴赏,老师洋洋自得地放着《乱世佳人》,鼓吹这是一部旷世奇作,就像她自己就是导演一样。事实上,除了男女主角很养眼之外,我一点没觉得其中有什么值得称奇的地方。斯嘉丽就是一个自负自私任性又长不大的小女孩,别人要的就要抢来,得到手的就弃之一旁。可惜,这么催眠的片子还是没能让我入睡。
脑子里回想起,那些我无法企及的情情爱爱,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每段感情都无疾而终,我还能对爱情怀有什么期望呢?何况,爱情从来就不是生活的全部和快乐的借口。
中午十二点,直接去食堂,人满为患,排了将近二十分钟的队,总算到我了。可是前面那个高大的男生打完饭一转身,碗就直接碰到我的头,汤水一路从头发流到衣襟。我浑身乏力,心很凉,不顾那个男生的道歉,众目睽睽之下脱了外衣随手一擦,回了寝室。不能怪他,是我太矮了。我知道,不该来食堂的,每个人都饿着肚子,我哪里能够争得一杯羹。
等不及水热,就开始洗澡,从头到脚,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
下午一点,洗完澡出来,喝杯牛奶,上床准备睡午觉。平整躺好,闭上眼睛,酝酿久久不曾造访的瞌睡。脑子里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昨晚看的鬼片,网上的新闻,未写完的小说情节到底该怎么接下去,故事主角的具体样子,班上那个讨厌女人的做作表情,还有是不是该吃点药……
迷糊之间,眼睛肌肉紧缩,胀痛,周围的噪音越来越强。哗哗的水声,键盘的敲击声,打电话的声音,拖鞋摩擦地面的懒惰声音,刺耳椅子推动声,塑料袋的声音……
头痛得厉害,怎么也睡不下去了!
下午两点,沉默着,顶着烈日去上课,皮肤火辣辣地疼。都是自找的,忘记带伞,其实是不想带。
教室里的风扇一直响,越看转得越快,眼睛都发晕了。教室黑压压的,所有人都沉溺在未醒的美好午觉中。我清醒着,却不能做出认真听课的样子,那样太突兀,太格格不入了。
下午四点,今天的课总算完了,可我一点也不高兴,我宁愿被动地听课也不要主动地无聊。
回到寝室,打开电脑,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
随手浏览了一下新闻,打开晋江网,登陆成功,看看小说今天的访问量,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留言。有一个扔鸡蛋的,说我的文章难看得就像芙蓉姐姐。我笑,觉得这个读者很可爱。
于是,我继续写小说,这是一个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故事。一个混迹人群的疯子发明了一种机器,帮助那些执着而执拗想要完全保存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的人,同时一边规划着自己的死亡。方式,时间,地点,墓志铭。
有读者说,我漏掉的最重要的现在。过去和未来都是摸不着看不见的虚无,你怎么能花大把的笔墨去描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呢。何况你根本就不相信任何未雨绸缪就能谋得幸福。
他说的很对,我独独漏掉了现在的真实。可我根本不知道现在生活到底是什么,怎么进行的,都做了什么,有什么值得记录的……
每天都无非是重复前一天,未来变得可以预见而毫无新意。我曾经试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未来充满好奇。可是,当每一件事都如同规律一样重复时,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说,未来是那么美好了……
既然失去了对未知的兴趣,那规划就是一件理智而明智的选择,为什么我是错的?
心情又被弄的很糟,我不能太深入得想一件事情,那样总会让我发现痛苦。关掉网页,想起晚上的晚会,打开软件,开始剪辑需要的音乐,不去想不相干的那么多。
下午六点,本来想打电话叫人带一份炒面,可想想等她们会来估计都是半夜了,于是作罢。自己下楼去那条即使在烈日当空的晴天也是泥泞不堪的“春熙路”,照例等了二十分钟。老板笑着问是不是还一分肉丝炒面,不要辣椒和姜蒜。我点头答是,生活总是乏味的,连带着我的味觉都一层不变。不好不坏吃着熟悉的食物,偶而换换口味的结果就是腹泻不止。我只习惯熟悉的东西,稍微的改变都能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仔细吃完一盒炒面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还要细细挑选出面里黑尘等不洁物的话,那就需要一个小时了。
因为晚上还有事情,我只能还算仔细地吃掉一半,剩下一半丢到垃圾桶。心里暗自忏悔了十秒,浪费是可耻的行为,下次记得要老板少炒一点。
晚上七点,到演播厅准备这台有主题却没有内容的晚会。拷音乐,编号,试音,排练。
晚上八点,晚会正式开始,主持人画着拙劣的妆,穿得装模作样开始背台词。然后从第一个节目连续表演,不是小品就是唱歌,要么是模仿秀,陆陆续续演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节目,就到我们了。是一个模仿访谈节目,我模仿其中一个嘉宾,唱一首歌。前面都很正常地继续,淡而无味,场面很尴尬。
到我唱歌了,我没戴眼镜,焦距不明。音乐响起,我开始唱歌,模仿着原唱的声线和动作。前面是几排观众,有本班的,有外面拉来凑数的。
视线盯在一个老师身上,只能从轮廓辨别出来是他,传闻他是个同性恋,开始我不是很相信,后来经常看到他摸男生的屁股,对女生从来都只恶言相向,晚上还常常用□□骚扰男同学,慢慢就相信了,越看他的行为举止都像是GAY。他的脸上有一块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不知道是胎记还是污渍,或者是肉瘤?
又走神了,可惜音乐还在继续,我却忘记自己到底唱到哪里了,台下的人出乎意料地集中精神看着我。于是,一句“I’m so sorry. I forget it.”溜出嘴来,看太多美剧,神经失常的时候就冒出了英语,似乎这样比较容易表达一些母语难以启齿的情绪。
被主持人拧着耳朵下场时,观众发自心底地哄堂大笑了,我的无意却带来了大家的高潮。真是意外收获。功德无量。
下半场就是呆坐着等待晚会结束。
晚上十点半,总算结束了,有人却提议去庆功宴,因为肚子的确很饿,大家都去,所以我也硬撑着去了。
我们校门口的一家还没关门的串串香,大家似乎都很兴奋。嚷嚷着一边点菜一边聊,刚刚取得了多大的成功?我只能默然。
一边吃,一边上菜,他们有模有样地开始敬酒,从老师到班干部,再到无名小卒。我推说不能喝,有隐疾。他们笑问,是不是绝症。我答,正在持续恶化。大家只当是笑话,还说我幽默。我笑,不再多言。
汤锅很辣,我只略微吃了些素菜和海鲜就停下,喝了杯奶漱口,才算好些。他们兴高采烈吃得满头满脸都是汗,还频频碰杯。服务员几次来客气请求他们小声些,都被敷衍而过。
酒过三巡,他们开始玩游戏,划拳,007,逢三必过,输的就真心话大冒险。
我本来就不擅长玩这种精力集中的游戏,也不喜欢冒险,就只能说真话。输的时候很多,被问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于是,他们知道了我胸围的大小,是否是处,是否有同性癖,在班上有没有暗恋对象,觉得班主任的鼻毛可不可爱,今天的内裤颜色,最后一次□□时什么时候等等。当然答案另他们很失望,于是,就转攻其他人。
旁边的彬彬就被刁难了,要她连续几次向服务生中长相较次的示爱。终于那个服务生再也不能容忍,义正言辞地来要求彬彬不要暗杀射影暗骂他难看。当然,结果是他们喜闻乐见的。整个大厅都是他们的哄笑声,直到楼上的有个老婆婆探出身子来大声要求我们小声些。
饭局一直延续到半夜十二点多才结束。大家晃着身体,前前后后出了门回学校,集体嚷嚷把楼管阿姨叫起来开门。阿姨见我们人多势众也不敢多说责备的话就让我们进了。
回到寝室,我迅速洗了个澡,满身的火锅味总算没有了。我去阳台上做了十五分钟的瑜伽,下蹲等动作,处心积虑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才上床。
凌晨一点,我还是没能入睡,同寝室的三个人还在上网,键盘敲击的声音不绝于耳。总算等到她们慢吞吞洗漱完毕,爬上床。可是,隔床小白又开始磨牙说梦话,还剧烈翻动。像在梦里和谁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我努力闭上眼睛,开始用最通用的办法来使自己入睡,数绵羊。从一只到一千三百六十只,我脑子依旧清醒。期待落空之后,痛苦如期而至。肌肉又开始紧张,拳头攥紧,眼睛用力闭着,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是睡不着。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顶多就是小时候顽皮了些,欺负同学,除此之外,我基本上是一个好人。可为什么连睡眠都被剥夺了?
凌晨三点,思绪还在运转,脑子不听使唤,来吧,把头朝下做个倒立,再来几个腹式呼吸,还是睡不着,和清洁阿姨比比谁醒得更早,等待迎接明天造访,欣赏太阳慢慢亮相,
凌晨五点,天色渐渐变亮,外面传来清洁阿姨扫地的声音。我已经不再焦急,浑身瘫软,手指冰凉,连呼吸器官都懒得动用。只剩两个小时了,已经没有挣扎的意义。睁着眼,欲哭无泪直到闹钟响,然后若无其事起床,跟室友争相洗漱去上课,重复无止境的今天,等待完全一样的明天。忘记睡眠,忘记身体语言,忘记自己,直到离去。
我很胆小,畏惧痛苦,一直不能自己了结。选择方式上,犹豫斟酌了很久,吃药是个不错的选择。攒药的过程也很简单,一天几次分别跑不同的私人诊所,把感冒药里用于睡眠的,每次都藏起来。现在我悄悄攒起来的药已经足够毒死一头牛了。
在寝室的嘈杂声中,我怀着无比兴奋的情绪,吞下了整整两瓶药。她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回头注意我。我爬上床,安静躺下,等待久违又甜蜜的梦乡。周围的声音还在,可是它们再也不能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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