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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京城的秋天,总是阴雨连绵,一到黄昏掌灯时分,雨便下得如瓢泼似的,将院子里的芭蕉叶砸的噼啪作响。
烛火通明的佛堂里,一片狼藉。
秦昭蜷缩在墙角,指尖止不住在发颤。
她手心、脸上、乃至发间,全是浓稠血腥,还有黏腻的血珠,正顺着她额前的发丝滴答往下落。
在她面前,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
女子穿着太子妃的冠服,心口插了一把锋利短匕,衣裙上华丽的绣金凤纹,和腰间白玉凤佩皆已被鲜血浸染。
她纤细葱白的指尖,还紧攥着秦昭的一片裙角,仿佛在宣告着至死不休的恨意。
这是秦昭的堂姐,秦卿。
是当朝太子妃。
也是她夫君璃王心中的皎皎月光。
秦昭头痛欲裂,记忆有些混乱。
眼前这场凶案,明明是刚发生的事,可奇怪的是,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狂风卷着浓烈水气,“哐当”一声,冲破虚掩的门窗刮进来。
“杀……杀人啦!璃王妃发狂杀了太子妃!”一声仆妇的尖叫划破长夜。
雨中随之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似催命的符咒,令秦昭头痛加剧,胸口憋闷,几欲呕血。
许多人从外面冲进院中,房外充斥着仆妇的惊叫声,和男人们的呵斥声。
“三娘子,该上路了。”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凉薄的女声,传入秦昭耳畔:“你身中剧毒,已经离死不远了,老奴奉命来送你一程。”
秦昭浑身一震,抬眼,循声望去——
可眼中的血色让她仅能看清,那是个脸生的老妪。
老妪带着两个粗壮仆妇和几个家丁,正立在火光中。
她手里正拧着一条长长的白绫,白绫一端逶迤在秦卿的血泊中,已被鲜血染透。
“奉命?你奉谁的命?”秦昭哑声问。
“当然是老夫人的命。”老妪阴恻恻地笑了笑,“璃王正在来府路上,要接太子妃回宫。可你却杀了她。璃王震怒,定会让阖府为她陪葬。时间紧迫,老夫人说杀人偿命,只有让你畏罪自杀,府上才好跟璃王交代。”
“不,我没有杀她。”秦昭下意识反驳,“等璃王来,我自会与他说清楚。我是璃王妃,就算真要死,也轮不到你们动手。”
“呵……还璃王妃。”老妪嗤笑:“娘子怕还不知道,璃王人虽未到,却已差人送来了休书,如今你已是下堂妇,不再是璃王妃了。还是早些随太子妃上路,也好过拖着秦家一起死。”
说罢,老妪挥手,两个仆妇上前,将鲜血洇湿的白绫绑上房梁,粗鲁拽起秦昭,便要将她瓷白的脖颈往绫圈里套。
剧毒令秦昭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眼皮似有千斤重,呼吸也越来越艰难,她勉力挣扎着不愿就范,却拗不过两个仆妇的力道。
“娘子要怪便怪璃王心太狠,眼里容不得半点沙,你杀了他心爱之人,你若不死,此事绝难善了,侯府也难免会被殃及。”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娘子这些年为秦家做了这么多事,不差‘送死’这一桩,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去了,大老爷定会保你外祖陆家平安无事。”
听见老妪口中提及外祖陆家,秦昭陡然生出一股力气。
外祖陆家乃江南首富,倘若她不明不白就这么死了,陆家满门定会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秦昭挣扎着将抓着她的仆妇推开,“和璃王相比,秦家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你们休想再打陆家主意,我要见璃王,让我见他。”
拼力说出这些话,秦昭已是强弩之末,只剩一口气硬撑。
她心里尚有一分希望——
若能见到璃王,看在多年夫妻的情面上,或许能为陆家求来一丝转机,不让陆家落入阴毒小人之手。
正在此时,院子外面不知是谁惊声喊了句:“璃王殿下往这边来了!”
“给璃王殿下请安!”
“给璃王殿下请安!”
此起彼伏的见礼声离佛堂越来越近。
秦昭奄奄一息中,听见动静,拼力掐疼手心,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明,只等着见萧珏最后一面。
此刻,老妪的神色却明显慌乱起来。
“你们速将太子妃的尸身抬出去,璃王见到尸身必会悲痛交加,顾不上这里,此处交给我。”她匆忙对那两个仆妇吩咐道。
仆妇得令,放开秦昭,抬起秦卿的尸身匆匆往外走。
老妪拽起奄奄一息的秦昭,将白绫再度缠上她的脖颈,咬着牙发狠地收紧。
“娘子当心知肚明,在璃王心里,太子妃是天上明月,而娘子不过是河沟里的烂泥,太子妃今日纵然死了,也是殿下心头的朱砂痣。娘子就算活着,只会令殿下更加厌烦生气。还不如乖乖上路,为陆家在大老爷那结个善缘。”
白绫被老妪拽紧,强烈的窒息感,从秦昭的脖颈开始,朝着胸腔蔓延。
“临死之前,好叫娘子做个明白鬼。”老妪面目狰狞地道:“当年只怪你外祖陆家泼天富贵太过惹眼,大老爷不想这富贵旁落,才出手断了娘子原本姻缘,让娘子嫁进璃王府,做了太子妃的替身。陆家有命赚钱,没命花,若早早便将这富贵拱手让给大老爷,又怎会令二太太和娘子年纪轻轻便这般香消玉殒,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若有来生,娘子托个贫苦人家,兴许命还能活长一些。”
老妪的话,像刀子似的,一寸寸剜进秦昭心里。
大伯父,定西侯秦崇。
秦卿之父。
原来,这一切竟是他的算计。
秦昭不甘地看着大开的房门,从未有过哪一刻,她如此希望能见到萧珏的身影。
只是,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在生命的最后一瞬,好似有声音从远处传来——
“殿下,此人该如何处置?”
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回答道:“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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