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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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亦久清楚地记得中考的最后一天是母亲的生日，可这并没有为她带来任何好运气。她的分数刚到一所今年升市重点的高中的扩招分数线。

　　她犹记得考前老师再三提醒要抓住卷面上的每一分，一分就是几万块钱。当时她不以为然，可如今她偏偏就败给了这一分，他们家没钱没势，填志愿的时候就放弃了扩招。所以，如今她只能去一所区重点高中，尽管那已经是一所最好的区重点了。

　　父母永远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陈亦久的父母也不例外，尤其是陈母，从小到大对于女儿的教育可谓倾尽心力，虽然称不上严苛，但也是耳提面命，时常做做思想工作。这样的中考结果给整个家庭笼上了一层阴影。尽管左邻右舍都说陈家养了个好女儿聪明伶俐读书好。

　　陈亦久依稀记得幼儿园里她是最讨老师欢心的小朋友，冬天大家在操场上手拉手围成圈时，老师都会用暖暖的大手包住她冰冰凉的小手。她也记得小学时左手臂上戴着的大队长标志，每次放学回来，楼里认识的叔叔阿姨都会笑说，哟，大队长回来啦。她也记得她是初中班里第一批入团的，她当了整整四年的班长，年年校三好的不二人选。

　　但是，陈亦久也记得她幼儿园学过国画、练过舞蹈却都是不到一年就半途而废。她也记得一两年级的时候老师夸她的字清秀、好看，可是三年级开始练了两年书法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评价了。她也不会忘记初三那年班主任拿走了她区三好的名额，偷偷给了班里的另一个女生，给她中考加了整整十分。

　　暑假，陈亦久常在思考自己刚刚过去的十几年人生，她这个似乎顺风顺水的乖乖女究竟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她得出的答案是，她只是个似乎顺风顺水的乖乖女，似乎表示这些都不是真的。她懒了那么点，没志向了那么点，用她老妈的话说她永远缺根筋，少心眼。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乖乖女，她倒觉得自己长了根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反骨，本性顽劣。她幼儿园就和男生踢球，砸碎过教室的玻璃窗。小学就模仿过母亲的签名，惟妙惟肖，躲过好几次考砸挨骂的酷刑。到了中学更是在老师“先进带后进”的政策下，和班里一票成绩落后的男生打成一片。其实，她从来不是什么真正地乖乖女、优等生。

　　“陈亦久，你给我把电视关了，去看会儿书。你们不是还要分班考么。”老妈的大嗓门从厨房里传了进来。

　　陈亦久无奈地关掉了电视，傅怀玉的大呼小叫嘎然而止。这部剧她已经是第二遍看了，也没什么兴趣了，纯粹是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她犹记得初三那年晚自习临结束班主任不在教室的时候，一个女生打开了电视机调到了放这部剧的频道，告诉大家网上剧情说今晚的戏里怀玉要和康熙那个了。于是大家都放下了手里的笔，双眼炯炯有神地瞅着屏幕，等待好戏上演。其实，那样的年纪，班里大部分人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那方面的事情。就连陈亦久这样的好学生也跟着一班狐朋狗友追捧了一阵新条真由的漫画，看了一系列略有限制级的视频。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中国国情下电视里哪会放什么生猛的好戏啊。可是一个人或四五个人看是一种感觉，班里四十来个人看又是另一番感受了，即使不会有什么实质性内容，光是那么些少男少女一起看也足够令人兴奋了。可眼看着康熙就要吻上怀玉的时候，班主任杀了回来，瞅着一班学生痛心疾首，大喝“你们竟然还有空看电视啊？都不想读书了啊？给我关掉！”于是，等大家从班主任的怒吼中回过神来重新看向电视时，只能看到徐徐放下的床幔了。

　　陈亦久就这样坐在书桌前，目无焦距地看着眼前摊开的书，想着初中时的点滴。整整四年，她笑过、哭过、快乐过、伤心过、痛苦过、迷茫过，她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少女，第一次来月经，第一次和父母争吵，第一次被朋友背叛，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陈亦久突然感到初中毕业是多么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情，她感到一种无力感，无以复加的伤感向她袭来，尤比离校那天更甚。大家各有出路，同去一所学校的都不是她特别要好的朋友，虽然仍同在一个区，可是死党小小不再在身边，她甚至想不出离了小小她该找谁陪她一起去上厕所。还有她喜欢的那个男生，糟糕的中考成绩，他是打算就此混迹于职校还是另有出路呢？一切都是未知。

　　上海闷热的夏天，衣服粘腻地贴着皮肤，，风扇吹起额前的细碎刘海，耳边传来厨房里母亲烧饭的声音，陈亦久第一次那么清晰而强烈地感受到她的未来是那样的完全不可捉摸。这真的是一个令人压抑而难受的夏天。

　　“嘟嘟，嘟嘟”手机铃响，是刘默发来的信息，陈亦久看着手机小小的屏幕笑了。

　　老酒啊，大爷我刚从内蒙古回来，老胳膊老腿累死人了。我妈给我联系好了学校，师大办的中复班，没记错就在你们学校附近吧，过两天给你电话哦！

　　陈亦久记得看到过这么一句话，我喜欢的男生有世界上最美的侧脸。她不知道刘默的侧脸算不算得上世界最美，但一定是她心里最美的。高挺的鼻梁，乌黑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嘴角那不羁的一抹微笑，尽管青春年少的他躲不过青春痘的摧残，却依旧不损他校草的美名。

　　遇见刘默，陈亦久开始相信世界上有种东西叫一见钟情。初二下的第一天，穿着黑色风衣的刘默跟着班主任走进教室，就那么一眼让陈亦久心跳加速，莫名紧张。午饭时，身为班长的陈亦久特地跑去了一楼的食堂为这位多出来的转校生拿了饭盒。当男生修长的手接过饭盒，笑着对她说谢谢时，陈亦久开始觉得他会是与众不同的。那个冬天，穿着墨绿色冬季校服的少男少女窝在教室抖索着寒冷，可因为那一抹微笑，陈亦久觉得整个冬天都暖了。

　　因为班主任的先进带后进政策，特殊人物刘默很快就被安排到了陈亦久的边上。朝夕相处的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刘默幽默风趣，陈亦久开朗伶俐，常常是你一言我一句看似针锋相对实则妙语连珠。

　　可是这样轻松惬意的日子到了初三就戛然而止了。面对升学的压力，班主任放弃了一贯奉行的政策，将一干无药可救的差生踢到了教室后排，前面的大好山河悉数留给了陈亦久这样的优等生。可是，这并不妨碍陈亦久与一群狐朋狗友的来往，尤其是刘默，她不舍得更不愿意因为成绩的差异与这个男生越走越远。她一直都知道，这个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其实十分聪明，他能轻易解出陈亦久头疼的数学题，每每数学测验更是无论难易都保持着85分左右的成绩。只不过，他不爱读书，他愿意将大把大把的精力放在打篮球上，愿意花心思和年级里各式各样的女生调笑，愿意制造一系列麻烦让老师头大，就是不愿意好好读书。陈亦久想，人各有志，谁也勉强不来。

　　周五晚上，陈亦久接到了刘默的电话，七点一刻，他总是那么准时拨通她家的电话。许多人诧异陈亦久和刘默也就每周五天，每天8小时在学校照面，顶多再发发信息，怎么好的和闺蜜似的。其实他们都不知道，他俩除却寒暑假几乎每天都打着问作业的由头通电话，七点一刻陈亦久家的电话铃总是准时响起，这一通电话有时只有短短的5分钟，有时要一两个小时，更有过打到第二天的记录。这害得陈亦久的死党刘梦晓小小同学屡次三番警告刘默少往陈亦久家打电话，更不准煲电话粥，免得害她第一闺蜜兼死党的地位不保。

　　陈亦久握着听筒，耳边传来刘默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嗓音，叙述着他在内蒙古半个多月的见闻。湛蓝的天空，无际的草原，牛羊马群，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深深感染了陈亦久。当她窝在闷热的房间忍受母亲的唠叨时，她喜欢的那个男孩曾骑着马跑过草原，风扬起他的发，他的嘴边有淡淡的微笑。

　　“我下个礼拜要去趟香港，可能要到快开学的时候再回来，你有什么要带的伐？”

　　“挑最贵的买吧！”陈亦久答道，她和他从来不客气。

　　“你个臭老酒！易欣都不敢这么和我开口。开了学，我给你送去。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拼。”

　　挂了电话，陈亦久有些惆怅。她是那么地羡慕他，英国，内蒙古，香港，两个月的假期他满世界乱跑。而她，只能呆在家里，看着初中课本两厢生厌，只为了能进提高班。

　　陈亦久一直有个秘密，一个连小小都没有告诉过却只告诉过刘默的秘密，她喜欢她。陈亦久翻开手机的已存信息，陈亦久我喜欢你，发件人上写着刘默，时间是那一年大年夜晚上临近12点。那是陈亦久有记忆以来觉得最快乐的一个新年，她喜欢的男孩向她表白，他喊她陈亦久，不是老酒，也不是久久，他只有在郑重其事的时候才会那样连名带姓地喊她。

　　许多人祈求，当我爱上你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也恰好爱上我。陈亦久如愿了，他和她是两情相悦的，可是她拒绝做他的女朋友，她的体内根深蒂固着名叫胆小的基因。他，是一个转学生，一个迅速在学校出名的转学生，一个被封为校草的转学生。他有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游刃有余地和校内校外的美女们打交道。他可以一个星期就甩了自己的女友，也可以一个星期都在绞尽脑汁讨好某个女生，她是那样清楚地了解这一切，甚至知道他的初恋的名字。所以，她胆怯了，懦弱了，对于初三的她而言，她输不起。与其在爱情的世界里患得患失，抓不住他最后弄丢了他，还不如继续做朋友当哥们，保持着暧昧，听他喊她老酒，唤他久久，享受他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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