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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一
这是结婚三个月以来习彦第一次接到纪闻洲的电话。
铃声响起那一瞬,习彦罕见地怔了一怔。
彼时习彦正在画室赶课上没完成的一幅画稿,上色刚完成一半,手下一重,雪白的画纸上登时多了个深色的画点。
纪闻舟。
他刚结婚三个月的新婚丈夫。
其实说是新婚丈夫也不准确,对纪闻舟来说,可能更接近于交换过戒指的陌生人。
他给纪闻洲设置的是特殊来电铃声,但真正用上也就只有这次。
短信倒是发过几条,习彦一并留在手机里面,没有删。
最近的两条是上次还是一起去纪家给纪闻舟奶奶贺寿,纪闻舟一前一后给他发了两条短信。一条说要过来接他,一条提醒他下楼。
习彦很少想这些,会让自己变得丧气,因此他很快把这些想法驱逐出大脑,把手机拿起来接了。
“喂,你好。”习彦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冷冷清清的,乍一听容易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电话里尤甚。
出声时他眼睫轻轻眨了眨,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看出来。
那边顿了两秒才开口:“你好,是习彦先生吗?我是纪先生的朋友。”
“他现在喝醉了不方便开车,能麻烦你来接他一下吗?”
“酒吧的地址是……”
……酒吧?
习彦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原来纪闻舟平常会喜欢去这种地方吗,他和纪闻舟结婚快满三个月,别说他平常爱去哪儿了,就连他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习彦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握得更紧一点:“……好的,我现在过去,麻烦你照顾好他。”
习彦赶到酒吧的时候刚过午夜两点。
看着清清冷冷的一个小少爷,又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没进酒吧大门就被人当未成年给拦下了,最后还是红着脸掏出身份证,磕磕绊绊解释了一通才被放行。
保安把身份证递还给他,嘀咕了一声:“还是个学生吧,大半夜来这地儿干什么?”
习彦手顿了一下,他连收身份证这个动作都显得和别人不同,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
正值深夜,整条街群魔乱舞,街对面有酒鬼摇摇晃晃地走远,扯着嗓子颠三倒四地唱歌,喊劈了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似乎把他吓了一跳。
这小少爷连被吓到也不明显,只是眼睛微微瞪圆一点,努力维持镇定。
真是哪里都显得和这儿格格不入,保安想。
“我来找人。”
说话间已经把东西妥帖地收好了,他点点头,进了酒吧,身后保安在嘀咕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酒吧隔音不错,外面装修得像个高级会所,一进了门,炫目的灯光、嘈杂的人声顿时喷涌而来。
习彦略有些不适应地紧了紧眉。
但这会儿找到纪闻舟要紧,电话里说的卡座就在前面,因而习彦忍着不适往里走。
他在这种地方太扎眼,清隽漂亮的脸上含着局促,像只误闯进狼群的小羊羔,让人想啊呜一口把他吃掉。长睫低垂,不敢四处乱看,只敢看着地板往前走。
还没走到卡座就被人拦住了。
“一个人?”拦住他的人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说话间将手里的酒往他这边递了递,“不介意我请你喝杯酒吧?”
说话的人似乎没什么分寸,递过来的酒杯近得能贴住他的手臂,习彦轻轻避开了。
“对不起,”习彦躲了躲,没接那杯酒,“我有同伴了。”
他眸光往下垂,明显不想起正面冲突,但垂下的眼弧形状饱满,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种无辜的纯情意味。
——形形色色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真的假的,”对方笑了笑,像是在嘲笑怎么可能会有人忍心让这么漂亮的小美人落单,因此脸上笑容也不怎么客气,“炮|友?”
他故意咬重了后面两个字,赤|裸直白的两个字顿时毫无保留地往习彦耳朵里钻,眼神甚至毫不收敛地上上下下逡巡过他,像估量一件货物。
粗鄙又下流。
习彦怔了一瞬,脑子轰的一声响了。
他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这辈子听过最难听的话也就是小学老师说的“你怎么这么笨,”还会被妈妈牵着手哄上好久。
但在这里,没有人保护他。
纪闻洲没有义务保护他。婚前都说好了各取所需的,习彦不是贪婪的人,他只是很偶尔会想一想。
想着……要是先生在就好了……
“我……我结婚了,”习彦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我先生在里面,我要去接他。”
明明说的是实话,他声音却是抖的,好像连说出这句话也让他觉得羞愧心虚。
趁着对面那人愣住的间隙,习彦错开他从人群中穿走了。
纪闻洲的朋友叫钱林,戴着眼镜,看着挺斯文的,脖子上却盘踞着张牙舞爪的纹身,瞧着有些说不出的反差。
习彦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他道了谢,转头往旁边看去。
纪闻洲就躺在旁边的沙发上,长腿支着,身上有酒气,但并不难闻,大概是难受,眉头微微皱着,闭着眼。
习彦在沙发旁半蹲下身,以和沙发上的纪闻洲视线平齐。他先是轻轻地点了点纪闻洲眉心,把那点皱点没了,这才轻轻摇了摇纪闻洲的手臂。
很克制的,摇两下,停,再摇两下。
“先生,”习彦叫他,“醒醒,我们回去了。”
纪闻洲根本没睡,他也睡不着。
眉心被凉津津的手指抵着的感觉太舒服,他下意识舒缓了眉眼,然后那点凉意就和落入水中的月亮似的,云层一出来就隐灭不见了。
纪闻洲睁开眼。
大概是喝了酒,他眼神有些恹懒,显得和平日里很不一样,目光在习彦身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他是谁。
气氛有些安静,在纪闻洲默片一样的目光下,习彦无声地绷紧了脊背。
那一瞬间,他很怕纪闻洲嘴里会叫出其他人的名字。
但还好。
纪闻洲微微偏着头的时候眼中神色晃动了一下:“……习彦?”
“……嗯。”
从纪闻洲嘴里喊出这两个字和别人都不同,习彦耳尖沾了点烫,要很久才能降下去。
习彦叫了车,钱林帮忙把纪闻洲一起扶到车里去。
深夜两点的出租车上,习彦轻轻地眨了眨困倦的眼皮,身旁还坐着一个醉鬼。
他平时早睡惯了,晚上又折腾这么一出,这会儿早困了,但他还记得车上有个人要他照顾,因此一直撑着没睡。
眼皮子第二次打架时,身侧一沉,纪闻洲朝他这边靠了过来。
他靠近的瞬间,习彦闻到了并不算好闻的酒味和一点很淡的烟草味。
习彦轻轻垂下眸。
纪闻洲会抽烟他一直知道,不过平日里在他面前都很温和守礼,别说抽烟了,习彦连烟屁|股都没见过。
走神间,青年已经将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了他身上。
纪闻洲不算轻,剪裁修身的衬衣下是紧实流畅的手臂和身体线条,触着硬梆梆的。他这么毫不客气地靠过来,几乎要将习彦挤到车窗旁,习彦避无可避,两个人挨得很近。
湿润的呼吸喷洒在习彦颈间,让他头皮发麻,手臂也挨着,肉贴着肉,挨得紧紧的。
习彦有些受不住,但到底没推开,只是微微侧过脸,将车窗开了条缝,妄图降下一点双颊的温度。
前排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转眼间到了峰江别墅,习彦给司机加了钱,两个人一起把纪闻洲扶回了别墅。
习彦进厨房找了个小奶锅,给纪闻洲煮了一小碗醒酒汤,端出来还冒着热气。
纪闻洲其实醉得不算特别厉害,至少没发酒疯,只是思绪有些混沌。
此刻他背靠着沙发,眼眸轻轻抬起,正好能见习彦将那碗东西递给自己时低头吹了吹。
睫毛很长,长得能盖住卧蚕,拢住圆弧状的一对眼睛。碗里的热气一散,浓黑的睫毛就沾了雾气,湿漉漉的。
燕麦色的连帽卫衣显得人更小,拢住小小的一个下巴尖,皮肤在灯光下像流动的牛奶。
他吹完一下后手腕下意识一僵,像是这才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妥,但脸色仍旧镇定,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眼睫眨动的频率比平时快。
“给我吧。”纪闻洲把那碗东西接过来,两三口喝光了。习彦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习彦拿过空碗去厨房洗掉,出来的时候纪闻洲已经不在客厅了,大概是上了楼。
不知道酒醒干净了没……
习彦漫无边际地想,想着想着想到一个现实问题,他把纪闻洲带回来了,那他今晚睡哪呢?
习彦呆了呆。
主卧只有一张床,客卧倒是有床,但是很久没睡人了,真要睡人可能还要费一番功夫打扫。
客厅的沙发倒是能睡人,只是不够长,睡下他还好,睡一个纪闻洲就委实有些局促了。
习彦在沙发上坐着想了一会,最后决定回房间抱床被子下来睡沙发。他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推开主卧的门时手腕一停,说不出什么原因,站了一会才推门进去。
他在楼下思索的这会儿纪闻洲已经简单洗了个澡,这会儿正坐在床边,微微偏着头,神色莫名。
习彦总觉得他瞧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但没细想,只是匆匆垂下眼,从衣柜里抱了睡衣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纪闻洲还是维持着那个坐在床头的姿势,好像大半天没动过。
习彦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还在往下淌水,将睡袍浸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迹,他也好像浑不在意一样。
会着凉的。
习彦轻轻皱了一下眉,又摸不清纪闻洲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他目光转开片刻,复又在意地落在那一小片深色的水痕上,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吹风筒,轻轻递了过去。
“不吹头发睡觉会着凉的。”习彦说。
纪闻洲倒是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接,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习彦手里捏着吹风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憋出一句:“我帮你吹?”
纪闻洲不咸不淡地抬一下眸,算是默许了。
习彦便小心地捏着纪闻洲的头发,将吹风筒调到中档温度和风速,不急不缓地帮他吹起头发来。
这动作其实是很亲密的,但习彦这会儿一门心思只有不让纪闻洲着凉,根本分不出别的心思。
修长柔软的手指从发间穿过,偶尔会不经意碰到头皮,凉津津的触感能让人一路从头皮酥麻到脊椎。
纪闻洲微微眯着眼,呼吸舒缓,像野兽休憩的信号。
他俩面对着一站一坐,习彦手臂长度有限,发尾的地方吹不仔细,因为他只好微微又靠近了些,杏子味沐浴露的味道没什么攻击性地侵略着纪闻洲的鼻腔。
他睁开了眼。
因为姿势的缘故,纪闻洲的视线恰好并齐到他锁骨位置。
习彦穿的是件奶杏色的睡衣,柔顺剂的味道清新好闻,领口因为俯身的缘故没拢紧,锁骨还泛着被热雾蒸过的薄红。皮肤瓷白细腻,一看就是从小到大被好好养着的,估计轻轻一按就能留印子。
习彦吹得很仔细,连发根也仔仔细细吹过,只是吹着吹着,手腕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慢了下来。
隔着夏季轻薄的睡衣布料,纪闻洲的呼吸轻轻洒在他胸|口,引起一阵细细的颤栗。
习彦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避了避,但没成功避开。
因为纪闻洲忽然伸手扯了一下他手腕,将习彦扯得往前轻轻一跌,锁骨正正好磕在他唇上,轻轻蹭过。纪闻洲将他手腕抓得更紧了。
他这模样实在和平时差别太大,习彦后知后觉感到不对,直直地站着,整个人都僵掉了。
纪闻洲仍旧不紧不慢地低下头,距离不足一寸的鼻息在衣服上缓慢逡巡,慢吞吞的像在找什么。
下一秒。
隔着轻薄的夏季睡衣,奶|尖尖被叼着轻轻吮了一下。
夏季衣料轻薄,很快濡湿了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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