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 五条悟]回转狱门疆6th

　　那个东西的出现，让糟糕的一切变得更糟。

　　被父母的争执声吵醒时，天野咎理的第一反应是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恶心——明明毫不在意早已腐烂发臭的家庭关系，却还是日复一日地梦见一家人其乐融融，滑稽地以第三者的视角观看与自己有着相同样貌的主人公获得她从未拥有的幸福和完满。

　　就好像被人强迫着咽下某种外表是食物却味道诡异的泥巴一样，让人想吐。

　　恶心死了。

　　洗手池底部沉积着暗色的水渍，天野咎理拧了两次才让老旧的水龙头流出清水，胃袋在抽搐，但一夜没有进食的身体什么也吐不出来。

　　有风声从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混杂着着客厅传来的争吵，破碎的词语传进狭小潮湿的厕所。

　　“上学”、“赌/博”、“手指”、“离婚”。

　　天野咎理把脸上的水擦干净，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向外看，浓重的乌云遮蔽了凌晨的天空，翻滚着如即将沸腾的水。

　　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过后，只剩下男人疯狂的笑声。

　　端着昨晚的剩饭走进昏暗的客厅，天野咎麻木地看见女人瞪圆了眼睛倒在地上，鲜/血在黯淡的地板上积成了一泊，男人沉重又虚浮的脚步游荡着靠近，酒气和杀意如同垃圾袋里泄露的馊水一样恶臭。

　　“本来就是个累赘，上学岂不是更糟蹋钱。”

　　随便吧，像杀了妈妈一样杀了我，天野咎理站在原地，没有躲也没有动。

　　“仔细一看，”男人忽然把棒球棍撂在地上，金属撞击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不如让你也去卖，正好继承你妈的衣钵哈哈哈哈——”

　　她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倒在沙发上拨通电话，当着六岁女儿的面谈及肮脏污/秽的交易，天野咎理心里冷冷地骂了一句人渣，低头去看她的母亲。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在想些什么呢？

　　尸/体的手边掉着一段干瘪如树皮的东西，天野咎理把它捡起来，勉强认出来是一根手指。

　　在被碰到的那一刹那，有淤泥一样的东西从表面流出来渗到她手腕的伤口里，很快便消失了，只留下墨水被洗去般的痕迹，天野咎理在衣服上蹭了蹭，擦不掉，转而用干净的那只手合上了女人的眼睛。

　　她的母亲，一个漂亮但命运凄惨的女人，就这样瞑目了。

　　挂了电话的男人依旧喋喋不休，什么财富，什么宿傩，话题转换，什么地/下会/所，什么达官显贵不可见人的爱好。

　　天野咎理替母亲感到悲哀，以往这个家里都是女人在精打细算，在絮絮叨叨，现在她死了，换成杀死她的人在重复这种行为，好像这个房间里必须有人这么做一样，她看着沙发上的醉鬼不无恶意地想，你是嫌她吵闹才杀她的吧，那同样现在吵闹的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变故在这个时候发生，等天野咎理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被粘稠的液体包裹，悄无声息地被扭曲成螺旋型错位的人体。

　　闪电把屋子里照得惨白，黑色的半透明怪物咕嘟咕嘟地冒了两个气泡，浑圆的一团便如受惊的蛇群般分散，天野咎理怔愣地看着它们游进自己的手心，雷声姗姗来迟，一个成年男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倾泻而下。

　　借着闪电的光，天野咎理终于看清了挂钟上的时间，几个小时之后，会/所的人就会来完成交易的最后一个步骤，她将接替死去的女人被带到什么地方用身/体赚钱。

　　在屋子里躲起来还是逃跑，她罕见地迟疑了。

　　“妈妈……”天野咎理喃喃道。

　　天空赠与人间的东西，每一片土地都平等地获得，即使是在矮房之间狭窄的小巷，暴雨也未见减势分毫。

　　惊雷一声接着一声，巷子里昏暗不清，唯有在闪电映亮夜空时才能短暂地视物，天野咎理仅凭直觉向前奔跑着，身后卡车大的怪物卡在巷口，蜥蜴一样覆满鳞片的头颅挣扎着摇摆，用尽力气想要挤进来。

　　不能回头，脑袋一阵阵地发晕，心率快要突破了极限，默念着不能停下，双腿却越发沉重，在石砖的青苔上打了滑。

　　天野咎理重重地摔在积水上，溅起不小的水花。她抹了一把脸，看着怪物臃肿的身躯蠕动进窄小的巷道，不甘地咬紧牙关。

　　这恶心的、作弄人的一切。

　　非要让我在今天死是吗。

　　体力消耗过度，想吐的感觉又来了，右手控制不住地痉挛，传来抽筋噬骨的疼痛，手腕的伤口被胀破，一股一股地涌出沥青般的液体在眼前汇聚成粗长弓起的一条，像蓄势待发的野兽。

　　怪物在咫尺之间停下，露出畏缩的姿态。

　　天野咎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超越正常认知范围的生物，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追逐自己，但世界上总有这样的存在，拥有力量就肆意妄为，处于弱势就摇尾乞怜，凭借本能活着，什么都不去想。

　　“苍。”

　　瞬间，庞大的怪物膨胀爆炸，如同水球被刺破，肉块崩塌，血浆迸流，天野咎理下意识抬手去挡，后脑勺撞上了什么东西。

　　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被砸到，怪物的残骸在半空中破碎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天野咎理回头，记忆中本应该是空地的地方出现了——

　　……一个……白色毛绒……头发？？墨镜？？

　　来人蹲着与她平视，把圆圆的墨镜推到头顶，露出一双苍蓝色的眼睛。

　　雨势变小了。

　　“小朋友，你是迷路了吗？”

　　天野咎理眨眨眼，想要迷路的话，至少应该先知道自己的目的地，那么她应该还没有迷路的资格。

　　“谢谢你救了我，我没有迷路。”

　　“呃……”顶着墨镜的年轻人挠了挠头，白色的头发看起来更蓬松了，“那你是要去哪里呢？”

　　这时候天野咎理才注意到有什么将白发的青年隔离在阴雨之外，雨点在周围溅开成薄薄的水幕，而对方身上是与雷雨天不相称的干净清爽。

　　“……找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哦哦，这就对了！先换个地方说话吧，脚都蹲麻了，”怪异但又强大的男人向天野咎理伸出手，“还能站起来吗？”

　　天野看了看被雨水淋透的自己，手上恶心的液体消失，伤口已经愈合成一条细窄的红线，只是沾着水洼里的淤泥，想用衣服擦一下但湿透的布料上也糊了一层泥巴，整个人人像刚从排污管道里钻出来的一样。

　　于是她摇摇头，撑着地站起来——却失败了，“啪叽”一下又摔了回去。

　　好没用，把脚崴了，会挨打吗？

　　天野咎理忐忑着换了一个受力点，摇摇晃晃地站直了。

　　“这样走很慢耶……我没办法对别人用反转术式来着，不如我背你吧！这可是超稀有掉落哦！”

　　对方背对着天野咎理蹲下来，像是知道她的顾虑，又道：“不会沾上泥巴啦，你看我也没有被雨淋湿对吧？”

　　奇怪的人。

　　青年的后衣领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子，天野咎理犹豫着搂了上去，在碰到对方的一瞬间，身上的雨水和泥巴就如同蝉蜕一样剥离，随着他迈开的步子落在两人之前停留的地方，摔成浑浊的一滩，惹得天野咎理稀奇地回头看了好几眼。

　　而对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咕咕叽叽地自顾自说了起来，天野咎理浑浑噩噩地听着，得知他们要先去一个叫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地方，对方叫五条悟，是咒术师，在找特级咒物宿傩的手指。

　　手指。

　　天野咎理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被五条悟的体温烘得昏昏欲睡，她从对方的肩膀上抬起头：“我有一根手指。”

　　她感觉到对方的胸腔震了几下，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你有十根手指~”

　　天野咎理一时没有接话，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失语。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但好像在这一刻可以忘掉一切，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但并没有吹在身上的实感，他们在公路边上飞快地移动，比她坐过的最快的交通工具还要快。

　　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公路旁是平坦广阔的原野，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不可思议，这是梦吗还是幻境，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结束？

　　上衣口袋里的硬物硌在二人中间，和五条悟一样来自天野咎理原有的世界之外，提醒着她。

　　“我是说我有一个……”她想了一下，“宿傩，的手指。”

　　“嗯，我知道。”

　　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个好东西，所有的不幸都在手指出现的那一刻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但她又不确定了，因为自己似乎还没有特别不幸。

　　至少现在的自己还活着，并且在看见五条悟的那一刹那，她有种无法言说的冲动，好像沉睡的东西被唤醒，又好像一直追求的东西有了眉目，心底有个声音呼之欲出，却被截在半路。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那双眼睛，却产生了名为怀念的情绪。

　　罕见之事，罕见之物，无常者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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