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忘记你

　　C城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雨水顺着伞柄流到我的手心，冰冰凉凉的。忽然一个人从我身旁极快走过，溅起的水珠，湿了我的裙子。他转过头向我道歉，温柔而又磁性的嗓音，像一颗颗滴落的雨珠。湿了我的衣衫，渗透进灵魂，击碎我的心脏。
　　我始终没敢抬头，没敢回应，大颗大颗的泪无声的滴落在脚尖。
　　“你好，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他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忍不住想要看他一眼。伞被慢慢撑起，我看到了他的嘴，他的鼻。他的眼睛应该一如既往的深情明亮，就像我第一次见到的那样。
　　我将伞重新放到原来的位置，目光所及，只有他修长的腿。忽然他的手伸进我的伞内，将一张小纸片放到我的手里，他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手心，那么凉，就像滑落的雨水一般。
　　“这是我的电话，你什么时候想让我赔偿只管打来。我还有事，要走了，再见。”
　　我紧捏着手中的纸片，上面字已经被雨水浸湿，但还是能清晰的看见他的名字：陆炎生。
　　陆炎生，我曾多少次在梦里呼唤的名字。陆炎生，几千个孤独的日子我最想见到的人，他的名字就叫陆炎生。

　　迄今为止的十七年，我搬了许多次家，究竟多少次也不记得了。反正从我记事起，几乎每隔半年就要搬一次。至于搬家的原因，我妈告诉我说是因为她不喜欢听邻居的闲话。
　　我生下来就没有爸爸，我不只一次问过我爸是谁，为什么不要我们母女。我妈每次听见这个问题，脸瞬间就黑了，让我有那个闲心了解这些，不如多花时间在功课上。次数多了，我知道妈会生气，索性不再问。当然我也不会将这时间花在功课上。
　　在学习上，我就是老师家长和同学眼中扶不起的阿斗。成绩差就算了，还整天跟着一帮男同学惹事生非。逃晚自习，上课睡觉，和老师作对都是常事。为此，我妈没少被班主任请到学校。
　　一开始回到家，我妈还苦口婆心的劝我，后来次数多了，我妈索性懒得管我。只要我不违法犯罪，只要身体好，健健康康的活着，她就阿弥陀佛了。
　　头痛的只会是老师，班主任不知将我叫到她的办公室谈心多少次。每次末了都会感叹说，南行，你是个女孩子，以后少跟班上那群男生混在一起，他们是铁了心不学习。
　　我每次都点头敷衍了事，然后在心里说，我也是铁了心不学习啊！
　　我以前的成绩其实还算不错，但是仅限于初中以前，那时搬家的次数少。后来每年搬家，每次都会换一个学校，慢慢的，我发现自己跟不上。而我的周围也逐渐传来一些关于我妈不好的传言，我问我妈，她总说别人瞎说，却不当面澄清。
　　我看不惯我妈的软弱，因为每到夜里，我总能听见从她房间传出来的很小很轻微的呜咽声。她在哭。
　　后来，又有一个邻居当着我的面，小声的问我死去的爸爸是不是真的是个杀人犯。我妈没说话，我当时就气炸了，直接说，你才是杀人犯，气的邻居转头就走。
　　回到家，我郑重的问我妈，我爸是不是死了。不然为什么大家都说我那死去的爸爸。还有我爸难道真的是杀人犯？
　　那天我妈一个人在窗边沉默了许久，晚上她一字一句清晰的告诉我说，“你爸死了，但他不是杀人犯。”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不相信，因为周围已经谣言四起。直至我们搬了四次家到了C城，此谣言才算告一段落。

　　周三数学课，铃一响，我就习惯性的趴下。老师已经见怪不怪，知道劝我，吼我都没用，便放任我去了。但有一个前提条件，不能影响到别的同学。
　　这个自然，就算老师不讲，我也会自觉的不去打扰别人。因为已经进入高二，大家都在为了高考而奋斗。此刻我若去影响别人，岂不成千古罪人，这个罪名我小小的身板可承受不了。
　　我以为又是平凡普通的一节课，谁知我刚趴下，就听见班上忽然热闹起来。女生之间的交头接耳，还有男生群中响起的掌声。
　　“同学们，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陆炎生。大家鼓掌欢迎。”班主任话音刚落，班上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不就是个转学生，想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就必要这么轰动吗？我不耐烦的抬起头，正看见陆炎生朝我走来。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几缕头发清爽的落在额前，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身上。那一刻他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慢慢的朝我走来。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心动了，沦陷了。
　　他在我前面的空位置坐下，我盯着他挺的笔直的后背，手心竟不自觉紧张的出汗。
　　同桌向宇打趣的推了我一把，说：“南行，你今天数学课竟然没睡觉，是不是看上新来的转学生了。”
　　我顿时露出被人拆穿的尴尬与窘迫，幸好他没有转过头来。否则，我可能会立刻回家让我妈搬家，反正这些年都这样过来，已经习惯了，也不差这一次。
　　“向宇，小心你的脑袋瓜子。别乱说话。”我大声的对向宇说着，也是为了向陆炎生证明向宇是在瞎说。
　　课间，我故意大声的同向宇讲话，我以为能以此吸引到他的注意，可是我错了。据我几天来的观察，发现他的眼中，脑海中，心中只有数学题。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在高一时，就已经在市里获得数学竞赛的一等奖。
　　所有老师与同学都说他将来是要去国外研究数学，出国，这个词对我这个连大学都不准备上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白日梦，只敢偶尔幻想。
　　从此，他在我心里成了仙人，令我望而却步，望尘莫及。

　　几天后，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看着自己个位数的数学成绩，第一次有了羞愧感。
　　“南行，给我看看你多少。”向宇笑着将脑袋伸过来。我一把将试卷捏成一团扔进桌子里。向宇一脸懵逼的看着我，几秒后他笑道：“头一次见你这么在意成绩，真是新奇。”
　　“你少说两句要死啊!”我说完就趴在桌子上。我将眼睛用力的闭上，耳朵却听见陆炎生和别人的谈话，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微微带点磁性。就像是沙沙的风声，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见这么好听的声音。
　　数学课上，我照例睡过去。原本不想睡，可是昨晚失眠，加之考的太差，干脆继续放纵自己。我醒来时，正是饭点，班上的人走的差不多了。
　　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陆炎生也在这时从前面转过身来。深邃俊逸的面容就在我的眼前，我一时忘了该有什么反应，竟呆了。好看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没想到他会转过身来。
　　“试卷呢？”他嘴唇轻启，声音沙沙的，柔柔的。我就像一个机器人，木讷的从桌子里面将揉成一团的试卷递给他。我看见他打开试卷时，眉头微撅。他说：“南行，你是我见过数学考得最差的，没有之一。”
　　他一句话，我的心咯噔一下，恍若坠落深渊。他将我的试卷带走了，我以为他开始讨厌我了，毕竟数学是他的最爱。而我考得分数，于他就是赤裸的侮辱。
　　直到第二日，他将一张皱巴巴却写满笔记的试卷放在我的面前时，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说：“南行，无论何人何事，何种环境都不值得你放纵自己。”他说完就转过身去，我却如梦初醒。
　　他的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拯救已经堕落陷入深渊的我。也像一根针，针针刺在我的心头上，针针见血。他像是了解我一般，才会句句直戳我心。我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印记，张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转过头，我看见他嘴角扬起的笑容。如同三月的春风，轻轻拂过我的心坎，让我唤起对未来的希望。是啊！我的未来也可以不用一眼望到头，我也可以变得很好。但是在他到来以前，我已经堕落惯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成绩差，不爱学习，这是事实，怎可能因为他而轻易改变呢！
　　我将他付诸心血的试卷一把扯掉，满不在乎的说：“我不是学习的料。”接着趴在桌上，好久我都不敢抬头，怕看到他眼底的失望。
　　直到晚自习的铃响，我才抬起头。他正在埋头做题，一整晚，他都没有再同我说一句话。而我的心，也失落懊悔至极。
　　连着一周，陆炎生都没理我，我知道他生气了。
　　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周一到校，路过他的座位时，我将从家里带来的数学习题放到他的桌上。他恨疑惑的看着我，我怕他多想，赶忙说道：“期中的数学试卷，那事儿是我不对。”接着又指了指他桌上的数学习题，特别不要脸的说：“这题是我跑了好几个书店才买到的，就当是送你的道歉礼物，你可得好好做啊！”
　　好几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都想笑，这世上会送别人习题当礼物的也只有我了。更重要的是，他笑着接受了。

　　自从向他道了歉，我们的关系便好了。他有事无事就会转到后面同我讲话，但言语间还是不忘放弃鼓励我学习。次数多了，我竟也跟肯听进去他的话。
　　某天，历史课下，陆炎生转过来，手中拿着历史书，表情严肃的说：“南行，你今天需要从四十页背到六十页。”末了笑着补充道：“这二十页的内容还挺简单，晚上我检查。”
　　他估计是没有看见我头顶飞过去的乌鸦，我想若不是因为他笑起来好看，可能早就被我揍的连亲妈都不认。
　　同桌向宇说，自从陆炎生转转到班上来，我就变了。我以为他看出了我对陆炎生的那点小心思，谁知他却说你变得爱学习了。可我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潜移默化，亦或是近朱者赤。
　　晚自习间，向宇让我待会儿下课去上网，我想也没想就答应。说起来有好久都没有再晚上逃出过校园，今天向宇这个提议，倒唤起了我对往日放纵生活的怀念。
　　陆炎生抽问我历史，我自然是没有答出来，但他也不急躁，而是在课后和课间陪着我一起看书复习。一开始我很浮躁，但是每次见着他温润如玉的模样，就觉着好像一条小溪缓缓流淌过我的心上，竟也不自觉静下心来。
　　他的存在于我来说就是一种魔力，他也总有法子让我听从于他。
　　那天晚上，我瞒着他和向宇出去了。
　　第二天课上免不了睡了一整个上午，他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晚上逃出去的事儿。待我睡醒后，就看见眼前他那张被放大的脸。
　　“南行，这么多天，我以为你已经完完全全改变了，没想到......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他说完就转过去不再理我。我刚睡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在他说出对我失望的那句话时，我还是忍不住难过。
　　我明白自己在乎他，因为见到他第一眼，对上他那双明亮的双眸，我就知道我沦陷了。那天，我终于知道一见钟情是真的存在，有的人，不需要天长地久，日久生情。只一眼，就让你再也出不了爱慕的沼泽。我对陆炎生，就是一见钟情，只一眼，就放在心上好多年。
　　可是他呢！为什么在乎我？班上这么多同学，他为什么选中我。他后来告诉我说，是因为他坐在我前面，而我，也真的是他见过数学考得最差的女生，没有之一。
　　在我第二次将数学习题放到他桌上时，他主动跟我和解了。他说他就是看不惯我这么放纵自己，明明可以变得很好，只要努一点力。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十几年都这么过来，该劝的都劝了。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劝我的人，又有几个是真的将我放在心上，当然除了我妈。可在多次无用的劝说后，我妈都不管我了，任由我独自飘零。但陆炎生不一样，他如此推心置腹的同我讲，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他好像能看穿我的心似的，每一句话都能说到我的心上，却丝毫不触碰到我的伤疤！
　　我的伤疤就是我那死去的爸给我留下的，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说他是杀人犯。时间久了，我竟也有些相信。我之所以这么堕落，不过是想借此武装自己。等到有一天我妈也瞒不下去对我说，其实你爸是个杀人犯，这么多年不告诉你的原因是怕你想不开。现在你大了，有权利知道了的时候，我可以嬉皮笑脸的说没关系，反正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去。那时，我的心会好过一些。所以，我怕变得优秀，怕自己变得太好，怕接受不了。
　　尽管这只是我的猜想，或许我爸只是普通的死去。

　　高二在我半学习半混沌之中过去了。
　　暑假里，我让我妈给我报了个补习班，可以想象当我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妈眼里的质疑。她总归希望我好，见我执意如此，便答应我。去老师那儿报道那天，我妈同我一起去的。她说怕我私自卷走补习费，我哭笑不得。这些年我都干了些什么，导致在我妈那儿的信誉几乎为零。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爱学习，而是放假前，我问陆炎生暑假干嘛。他说要去补习，我就顺便打听到地方。果然过了十分钟，就看见他穿着一身白体恤朝我走来。见到我时，他眼里有吃惊，接着笑了。
　　“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似乎很惊喜。
　　我揽他的肩，故作痞样笑道：“我得跟上你的脚步啊！以后学习上你可得罩着我啊！”
　　他不好意思的别过脸，点头答应。看见他害羞的模样，我竟一时玩性大发，口无遮拦的问：“陆炎生，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其实这也是我很想问出口的一句话，那天太阳照射着，光线暖的正合适，我竟开了口。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怎么会承认呢！
　　见他不说话，怕他拒绝，我赶紧说：“就开开玩笑，随口说的，可别当真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看见他脸上的错愕与黯淡，那一刻，他眸里的光消散了。但很快恢复正常，继而一本正经的看向我，郑重的问：“南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盯着你的学习不放吗？”
　　我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这的确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于是我没有回答，而是等待着他的答案。谁知，他却说：“等你一模考试过了本科线我就告诉你。”
　　我差点没有暴走，一模考试的时间是在高三下期，现在才高二完，也就意味着整个高三上期我都得好好学习。陆炎生，你的算盘怎么就打得那么好呢！
　　“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有多想知道。”我不在乎的说着，从他身边走过顺便故意撞了一下他的手臂。看见他聂锲了一下，我竟暗自偷笑。
　　其实他该是知道我的性子，才会说下那么一句话，也算是给我的承诺，让我有动力去努力。
　　陆炎生啊~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
　　耍假补习的时候，他更是对我要求严格，在教室期间对我寸步不离，就差跟我回家了。每天一进教室，就拉着我复习昨天的内容。下午放学还要给我布置作业，简直比老师还敬业。
　　在学习上，他一丝不苟，生活中同样也是。有天早上，一进教室我就告诉他我感冒了，结果那天他直接带着我跟老师请假，说要带我去看病。老师原本不让，可是经不住他这样的好学生死皮烂缠。那也是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陆炎生。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谪仙。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
　　出了教室，我立刻感叹：“陆炎生，没想到你也有这样一面，这种死皮赖脸的烂缠该我来做才是。委屈你了。”
　　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瞒你说，这是我的第一次，可是这种感觉好像真的很爽。”微风拂过，他额前的刘海被吹的微微倾斜，他忽然转过头对我说：“南行，我好像能理解你了。”
　　“你理解我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好好当你的好学生吧！”我说着就开心的跑起来，任风吹过我的脸颊。
　　“我愿意去了解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他的话在我身后轻轻响起，我却装作没有听见。我的未来一眼都能望见头，可是他不一样，他以后是要报效祖国的，我还没那个资格拖他后腿。
　　他大概也以为我没有听见吧！或许，他原本就是说给风听的。
　　从医院出来，他硬是亲自监督我喝了药。接着，我们去了学校后面的一座小山。正值夏日，山上瞧着茂绿一片，坐在树下应该会很凉快。
　　我们在山头坐了许久，看着太阳逐渐斜落，我忽然有种想倾诉的欲望。我询问了陆炎生的意愿，他表示很愿意倾听。于是我将我的出生，还有每年都要搬家，甚至这些年的遭遇和感想一下子全说给他听了。意料之外，他没有吃惊，反倒露出更多的是怜惜。
　　“南行，这些年你受太多委屈了。”他说。
　　我给了他一拳，笑道：“现在好多了，因为委屈已经发泄了。”
　　他笑的很苦涩，我想他应该认为我很可怜。
　　离开山头的时候，他停住了，站在山头沉默了几秒说：“南行，你看过平凡的世界吗？”
　　我点头，虽然我不爱学习，可我倒是很喜欢看书。
　　他说：“ 那我们来个约定吧！五年后的今天，无论我们在哪儿，无论我们之间经历过发生过什么。都一定要来，好不好？”他最后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请我答应。
　　我傻呵呵的只为未来与他能有个盼头而答应，我甚至窃喜道：“你可别以后混好了就忘了。”反正我是会来的，那时，看着他的俊秀的侧脸，我坚信，我一定会来的。
　　可是我忘了，平凡的世界里面的孙少平，最后没有等来他心爱的女子啊！

　　整个高三上期，我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向宇说他现在没事儿都不敢找我，看着我努力学习的劲儿，他竟觉得自己很颓废。我笑他，说让他跟我一起学习，但被他拒绝了。
　　可是我已经不学习很久了，很多知识上课根本听不懂。于是下课只有求助陆炎生，见我如此，他似乎很高兴。后来他跟我说，每次见我用功读书，简直比他自己考满分还高兴。我问他为什么，他却闭口不言。
　　周末回到家里，我也不忘记学习，遇到不会的，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他总能给我讲解的很详细。有次晚上，我妈给我送水果，刚进房间就听见电话那头的陆炎生给我讲题的声音。我怕我妈误会，赶紧挂掉电话解释。我妈只是笑着点头，最后说：“下周请人家来家里吃个饭吧！妈妈给你们做大餐。”
　　我妈出去了，接着又推开，笑嘻嘻的说：“你周一回学校给同学说一声，让人家提前有个准备。周末都还帮你补习功课，是得好好感谢人家。”
　　门被锁上了，我一下倒在床上，摸了摸发烫的脸，我妈真的误会了。

　　陆炎生知道我妈邀请他去家里吃饭时，表现的很慌张。从周一到周四他都处于拒绝的状态，最后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他还是去了。
　　我妈果然表现的很大方，我们刚一进门，就看见满满一桌子的菜。我在心里感叹，我妈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阿姨好！”陆炎生有礼貌的同我妈打招呼，我妈笑着招呼他坐下，可能是给我面子，什么活儿也不让我干。
　　吃饭中间，我妈一直问陆炎生，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父母是做什么的。我听的手心都出汗了，一脸的尴尬。她这是借着感谢的幌子，征女婿呢！
　　陆炎生也不生气，只是在问道父亲名字的时候，他犹豫了。
　　最后当他说出陆定安三个字的时候，我看见我妈的脸一下变得煞白。接着起身，将陆炎生推到门外，大声说：“你走，赶紧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阿姨，对不起，对不起。”陆炎生一直说着对不起。
　　我慌了，赶紧拉住我妈。我妈最终还是将他赶出了门外，然后她蹲在地上哭了。我见状急忙跑到沙发边拿起陆炎生的书包，对我妈说我出去给他送书包。谁知我妈一把夺过，从窗口扔了出去。
　　我站在窗边，看见陆炎生悲伤的眼睛。
　　“妈，到底怎么了？人家第一次来，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转过身质问我妈。我妈去不说话，只哭着靠在门后，不让我有出去的机会。
　　我在窗边，看着陆炎生站了好久才离开。他临走时孤寂的身影，让我好想要抱住他。
　　后来我搬家了，学校的东西也是拜托老师寄过来的。

　　后来，我妈将实情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我。
　　原来我爸真的不是杀人犯，而是被人杀的。十七年前，我爸我妈在一条小路上不小心和一辆车相撞，幸好大家都没事儿。可是下车后，才发现旁边还有一辆车被撞，里面的人似乎已经死了。而那件事故就是陆炎生的爸爸陆定安造成的。撞死人要负刑事责任，陆定安怕坐牢。于是策划了这一起事故。
　　我爸原来是个小混混，惹过很多事，警方那儿有许多不良记录。但是在遇到我妈后，我爸收敛了，因为想和我妈好好过日子。可就是陆定安，摧毁了这一切。
　　陆定安家里的背景很强势，我爸根本争辩不过。警方见我爸不良记录太多，也相信了陆定安。任凭我妈喊破了喉咙，跑断了脚，我爸最后还是蒙冤入狱。进监狱不到两月，就传出我爸自杀的消息。我妈哭的晕了过去，到医院才发现我已经三月有余。
　　现在想想支撑我妈活下去的源头，大约就是我了。
　　我妈家里人见我妈未婚有孕，纷纷劝她打掉，可是被她拒绝，不惜为了我和外公断绝父女关系。她说我是我爸在这世上唯一的延续，况且她爱我爸，因此，我得以活到现在。
　　我听完终于知道了我妈为什么在听见陆定安三字时，那么生气，那么难过。我们原本可以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啊！

　　搬家之后的一个月，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我的一模成绩过了本科线，劝我回去上课。我泪如雨下，我终究是听不到他的答案了。
　　离开C城的这几年，我对陆炎生由最开始的埋怨，怨恨，逐渐变的平淡。他也是迫不得已啊！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可能跟我一样还在妈妈的肚子里，他又有什么过错呢！
　　反倒是他苦口婆心的劝我好好学习，不管是真心也好，赎罪也罢，他终究是个善良男孩。以致这么多年，我都没能忘记他，每个深夜都会好想好想他。我时常想，若是没有这一出，我们是不是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这么多年过去，我妈也释然了。晚上，她拿出一封信，笑着对我说：“南行，你外公在信里说想我。我也想我的爸爸了。他都放下了，我也该放下了。妈妈知道你心里装着事儿，这么多年委屈你了。从今以后，别管妈妈，去做你想做的，回到C城去吧！”

　　我手里捏着小纸条，人头攒动，身边的行李箱突然倒地。我将伞向上抬，又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小跑的钻进他的怀中，他立刻将伞举到女孩身上。我看见他左肩上的衣裳湿透了。
　　我笑着，眼泪又夺眶而出。
　　原来有一天，他也可以对另一个女孩儿这么好啊！
　　陆炎生，多谢她的出现，这么多年我终于能够放下你了。
　　小山头上的约，就当我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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