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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
栖雁城是大内广阔疆土中靠背北边界的一座塞北小城。因位置特殊,过往商客大都入城歇脚,也算繁华。
然而这座城,近来却不大太平。
因地处边隅,城中人经常与外族通婚,久而久之,民风日下。又因是座商城,城中家大势大的大家族被人争相攀附,势力日渐增长,竟起了脱离朝廷、割地自立王朝的念头。
大内朝廷自然不会空受此等耻辱,然因国内百姓休养生息多年,不喜战事,再加上朝廷本身也并不好战,因此才没有直接打压,看似容忍了作乱,连那新国为“建交”朝廷送来的十多个异域的美人儿,也一并收了,甚至还从御影司挑了十个刚训成的影卫送了过去,以示礼尚往来。
这天下何人不知大内皇族影卫皆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强大而忠诚,从不赠予外族此番却一下子送人了十个,实属大礼。
栖雁国于是稳下了一颗心,自觉得朝廷不会把它怎么样,便放松下来。
殊不知大内此举,实是想骗他们放下戒备,暗度陈仓,从而最大地减小己方的损失。而为了杀鸡儆猴,一劳永逸,朝中上下也确实为了这次突袭花足了心力。表面赠送影卫,实则也是为了里应外合。
三个月后,由当朝皇上亲弟晏王陆承睦亲自领兵的军队悄然抵达栖雁城下。
声势浩大,险些将城上那些天天无所事事的侦查兵吓得栽下墙头。
城中人心惶惶,城外的人大军倒是暂时没什么动作,身居大军最前方的,是并排乘于马上的三个人。
中间的人身披战袍,挂帅印,剑眉星目,正是统帅大军的年轻王爷------晏王陆承睦。在他右边的那人一副文生打扮,手指执玉骨扇,左眼上架着一副连着个链子的琉璃镜,唇边带笑,一派斯文的模样,正是年轻王爷的军师喻白川。
与他二人相比 左边的那个便显得与此情此景十分格格不入。那人一身纯白色的广袖长衫,腰间束着一抹白玉腰带,眉目清俊,五官柔和,连及腰的墨发都只是用一根发带随手绑了,那副装扮衬得他根本不像是骑着战马来打仗的人,倒像是京城中走马游街的大家公子,尽显随意。
三人在原地立了许久,晏王的目光始终看向城内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信号。
许久,城西北角处惊飞起几只飞鸟,伴随而来的是三声凄厉的鹤鸣,在寂静的氛围中格外刺耳。
是御影司影卫专属的信号——鹤鸣哨。
哨仅三响,说明——城中内应,只余三人。
一下子失了近十个年轻精锐影卫,这是极大的损失,晏王的脸色已不太好看了。
军师摇着扇子哂笑一声,语气不急不缓,却分明是在冷嘲,“御影司熬了十多年培养出来的精锐,就这么折在这偏隅小城了,啧,王爷这计划还真是,毫,无,破,绽。”
晏王冷着脸横了一眼喻白川,后者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身前摇动着的折扇,体现出了主人满不在意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情。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倒是一边的白衣公子沉静地开了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爷不若早些下令攻城,避免其他损失才好。”
晏王的神色这才缓和几分,语气都跟着柔和起来,“阿盏说的是。”说罢,又剜了一眼无作为的军师。
喻白川毫不示弱地敬了回去:“那王爷怎么不请柳公子当军师?”
柳盏实在无心参与两人的争端,只继续对晏王道:“早些入城,那几个或许还有救。”
“那几个”指的自然是失联的影卫,皇室御影确实极为珍贵,若还有机会挽回,自然是再好不过。
晏王颔了颔首,不再多言,即刻下令攻城。
———·———·———
攻城倒是进行得很顺利,晏王未下令屠城,但是清肃了小王宫,将人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了,愿意归顺者减罪,负隅顽抗者格杀。
一时间王宫四处哀鸿,血流成河。
搜查还在继续,柳盏却不与任何一队搜查的将士为伍,颇为特立独行地自成一派,游走于亭台楼阁之间,偶见妇人孩童被误伤哀泣,便上前去为他,她们包扎医治,做简单处理。待那些人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时,他早已又不见了踪影。
说他是医者,却也不像,他虽有妙手回春之能,却冷心冷情,就算见到那些叛王家眷遗孤横尸满地,眼中也不起波澜。
他只是觉得有些累。
究竟……自己还要被以所谓军医的身份困在晏王身边多久?
想到晏王,柳盏便觉得更累了,再无闲逛的心思,只想寻个无人处,等着这场平乱快些结束。
王宫中的大部分人都已被赶到了殿外,此时屋内反倒是最清净的。
柳盏这么想着,正好路过一处有些偏僻的宫室,便推门走了进去。
殿内十分昏暗,却也能大致看清其中摆设。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龙床,环着床榻四周摆着的,显然也都是价值不菲的器物,显然,这间宫室的主人不可能是王子嫔妃。
柳盏不禁皱了眉,自己竟误打误撞,入了这叛王在宫中落脚的另一处偏院来了。
当真晦气。
柳盏此时手还搭在屋门上,人也只在推门时向前走了一步便停住,如今更是毫不犹豫,转身欲撒手走人。
好巧不巧,正当此时,身侧传来两声极低的咳嗽声。
屋内有人!
柳盏心中暗惊,凝神向身侧看去,只见墙角处面对着他的那面墙壁上,模模糊糊显出个人影来。
“什么人!”柳盏眼神一凛,厉声喝道。
然而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人紧贴着墙壁站立着,姿势有些奇怪,柳盏冷静下来,心中的一个猜测渐渐清晰。
殿中没有窗户,但四面墙壁上都嵌着烛台,柳盏试着伸手在灯架上一摸,果然摸到了火折子,随即将离他最近的烛灯点燃。借着那不明不暗的光,看清了那人的处境,饶是他素来波澜不惊,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人的处境,实在可以称得上是惨不忍睹——那人几乎未着寸缕,眼睛上绑着一条三指宽黑色的绸缎,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瘦削的下巴和惨白的唇。
他的双臂被束缚吊于头顶,双手交叠着被一根一指粗的长钉生生钉在墙上,鲜血顺着手腕淌下,在布满新旧伤痕的躯体上蜿蜒成溪,最终汇于脚下的血泊中。
柳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遍布全身。
那叛王……竟是如此暴戾嗜血的恶魔……确实死有余辜。
只是眼前之人确实在不好处置,柳盏在唤人前来和不唤人前来之间斟酌数次,眼神在那人身上游移片刻,忽然瞳孔猛的一缩,视线定格在那人的锁骨处——那里有一个象征着皇族所有物的印记,虽然被血污遮住了一些,但柳盏绝不可能认错。
这个被囚禁于暗室,受尽折磨屈辱之人,竟是个影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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