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禁火空斋冷

　　康熙二十三年冬，朵朵乌云沉沉叠叠，像压在头上的被子，闷得人喘不过气来。秀瑾领着人收拾家务，抬起头瞥了眼窗，不禁皱了皱眉头，吩咐道：“把柜子里的羽氅取出来给老爷送去。”正思量取什么颜色，忽听门帘响动，便转过头来瞧，道：“可不是宜恬妹妹吗。”只见宜恬穿着月白高领阔镶长袄，头发只简简单单结了个结，瞧见屋里的情形，便笑道：“嫂嫂又在忙了。”秀瑾笑道：“可不是，明儿个就大雪了。”一提到雪，便又想起了羽氅，忙拉过她的手道：“正给你哥哥挑衣服呢，还不快过来。”
　　宜恬随着秀瑾进了里屋，就见桌上摆了石青赫灰两色羽氅，便问：“可知道哥哥是穿什么出去的？”秀瑾见她问，便微微一笑道：“未时去见的索相，是绛红宁绸长袍配珠兰灰马甲。”宜恬便道：“嫂嫂可是中医这件石青的，与衣服衬配些，又不显得老。”秀瑾见她说的有理，笑道：“也就多亏了你，看我这么多年都做不来，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宜恬忙笑道：“嫂嫂才是呢，则府上里里外外，要不是您，也真不知怎么办才好。”秀瑾被她逗得一笑，忙叫人拿东西把衣服包了。
　　待东西送出去，宜恬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便要告辞。秀瑾问道：“待会儿可又是去见熊师傅？”宜恬道：“上次布置的功课说是要查呢，不敢耽误的。”秀瑾便笑着道：“那就多添件衣服，怕是要下雪。”宜恬应了，便出了来。
　　街上的行人不多，因为要下雪，明眼的人一早便收拾了铺档呼朋引伴走了，只有几个县卡得，提着鸟笼在街边溜达，见到个把熟人，互相打个招呼，又继续溜着往前走。
　　宜恬抱着书走着，还未到鼓楼，天上便稀稀落落下起雪来。起初只是未足米粒的一点儿，不一会儿，却只见鹅毛柳絮般的飞舞。地上原是青灰色，一时却像上了霜似的镀了层银白。宜恬见雪下的大了，忙低着头往前走。
　　天上刮起风，吹得路边的旗帆“哗---哗---”的响。雪北风吹得飞扬起来，断了线似的飘，罩的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路，却觉得脸被割的生疼，耳中是风声，旗帆飞扬声，还有远处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乐声，细细说话声，飘着，听不真切，似乎还有脚步声，然后再也听不清。见到了路口，转了个弯，哪知撞上了人，手中的书本“哗啦”全落在地上，“啊”的叫了出来。
　　猛然后退了一步，羽氅的帽子被滑落了下来，露出了脸。因为受了惊吓，面色有些潮红，却像淡淡的腓烟笼在脸上。风把书吹得翻开来，树叶“哗啦啦”的一真相。宜恬忙蹲下身去，却见课纸从书中吹出来，落在那人脚旁。
　　宜恬脸涨得通红，不知是该进该退，只见那人捡起课纸，轻轻抖落上面的积雪，递给她，看见纸上的字，不禁微微一笑。宜恬抬起头，只觉那人眼睛甚是温和清亮。那人后退一步，作了个辑，道：“让小姐受惊了。”没来由脸上又是一红，连忙福了福，重新戴上帽子，低了头走。
　　走到头儿，终觉先是自己的过错。回过头，但见白雪纷飞，茫茫的大地上渺无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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