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芜芜

　　八月三，是威远将军阙一回京之日。素闻濮阳城郊外有一千年大树，阙一慕名前往，绕道回京。
　　到了濮阳城，也到日落之时，旁人皆回，郊外路人寥寥无几。
　　阙一带着侍从林文林武前往古树之地，其余人等在郊外休整。
　　阙一远远望去，只见那古树开满了红色和白色双色花朵，朵朵紧凑，肆意绽放，尽管天色已晚，仍然不减其色。
　　再看几个自己也抱不住的树干，阙一啧啧称奇。
　　顺而往上一瞧，阙一对上了一双眸子，眼中似有星辰，那双美目里，阙一看到了一片温柔，那双眸子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着红色纱裙的姑娘，纱裙似有灵智，无风自摆动，绣着和古树一样的双色花。带着白色面纱，只余一双眸子和额头露出，透过面纱，隐隐可见姣好的轮廓。
　　她坐在古树高处的枝桠上，有节律地荡着双腿，引得裙摆上的铃铛铛铛作响，自成一曲。手上摆弄着一朵红色的花苞，对着来人浅笑。一双美目因着微笑而显得促狭。
　　林文拉住林武的手，擦了擦鼻下不存在的血液。“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姐姐，还是妖仙妹妹。怎生的如此好看。”
　　林武收回发愣的目光，瞟他一眼“人家带着面纱，你怎知好看？”
　　林文嘿嘿笑着，“你看将军半天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知必是无人能比的仙子。便是京城第一美人姜阳公主，将军也就看了两眼，这会，怎么也有数息。”
　　阙一不理会属下的调笑，只是专注的看着树上已经移开目光的女子。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又开心又闷涩，心嘭嘭跳个不停，有跳出胸腔之势。
　　这种情绪很是陌生，与少时偷看京中闺女的好奇截然不同。他也没想做个什么，就想这样一直望着。
　　林文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美人虽好，有将军在此，必没有自己的戏份，林文也是知趣。不过看着平日冷漠的林武和严肃的将军都这般做派，也觉稀奇。
　　树上的女子低头对上三人的目光“我又不是妖怪，看我那么久作甚。”
　　阙一情不自禁搔头，倒像是个见爱慕女子的青涩少年。
　　随即抱拳作鞠，“在下阙一，京城人士。天色已晚，见姑娘在树上久坐，觉得稀奇，不禁多看了几眼，还望姑娘见谅。”
　　林文撇嘴，低声嘀咕“这怕不只是看了几眼，明明就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不过看见自家将军的眼色，林文自然不是不懂，向前迈出一步，作了一揖。
　　“我们和我家将军路过宝地，打扰姑娘清净，不知姑娘芳名？”
　　一来就问人家姑娘姓名，与登徒子没什区别，不过林文看着将军赞许的表情，这一定不是我家稳重可靠的将军！林文不禁磨了磨牙。
　　女子丢掉了手上的花苞，低声笑，笑声如山间泉流，沁人心脾。
　　“我名阙芜，与缺无同音，取的是什么都有的寓意，看三位郎官长的俊俏，就是告知姓名也无妨。”
　　阙一本家姓林，父亲却是固执的取下了阙一这个名字，本来阙一很是纳闷自己为什么不叫林一，今日遇着阙芜，只觉自己就该叫这个名字，定是与阙姑娘有缘。
　　阙芜看了看天色，嘀咕一句，三人未曾听清，就见美人手轻轻一抚。
　　三人缓缓倒地，随即站起来，像提线木偶般，回了营地。
　　待到营地之时，方恢复神智，三人对望了几眼，深觉此行奇异。
　　见三人走远，阙芜拍了拍旁边的枝桠，一俊俏男子忽的出现坐在了她旁边，她瞪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
　　“不管哪一世，阙一总会巧遇我，我可不信真有那么巧的事儿，想来只有司命才有这种神通。说来司命修为也确实深厚，串改命格也好似拿手好戏。”
　　被换做司命的男子不好意思笑了笑，心里诽谤脸上却不显。
　　哪是我修为深厚，明明是阙一那小子事先求我，天地灵宝不要钱地送，又是自己几万年的铁哥们，不帮忙也实在是看不下去。
　　“阙芜上君莫气，我这还不是为了阙一仙君，这人间是人生地不熟，上君长驻凡间，也好多照应照应阙一。”
　　阙芜皱了皱秀眉，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话虽如此，可阙一是为着下凡历练增长见识，这世世寻找我的下落，是不是不妥。”
　　司命连忙摇头，“非也，阙一跟着上君，亦能增长见识。阙一如今是凡人之躯，极易受到邪物的觊觎，为着阙一的安危，我便世世使他与上君相遇，以得上君庇佑。”
　　司命擦了擦汗水，为了兄弟的终身大事，哄骗上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幸好上君和阙一感情亲厚，未曾察觉不妥。
　　哎，阙一也确实不争气，都第十世了，还是无甚进展，看来这一世要再加点力才好。
　　听及此，阙芜点头认可。
　　“说来也是，之前也是我疏忽了，我这就跟着他，护他周全。”随即消失不见，化作白光尾随阙一而去。
　　司命忍不住笑出了声，早知上君如此好忽悠，一开始就该如此。
　　“这一世，阙一大概可以如愿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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