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本合集

　　三天后，是王俊凯结婚的日子。
　　粉丝在重庆这片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在几乎每一座高楼都可以看见的地方，租下了最高的LED牌，写上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爱的人的名字。
　　她乘着末班轻轨从居民楼间穿梭而过，车厢里零散的几人满脸疲惫，窗外行人匆匆又要迎接怎样新的故事？
　　重庆的夜景真的很美，她去过许多地方度过许多难熬的深夜，却只有这一座城让她难忘。
　　再次握紧时，手中的奶茶已经冷掉，抹茶的苦涩也在口中越发清晰，她难受得皱了皱眉，忘记这是她从前最爱的口味。
　　轻轨上开着冷气，可在这晚夏初秋，她竟感到冬天般的寒冷，如同手里的温度，让人发颤。
　　“临江门，已到站——”
　　报站音响起，她暗暗打了个冷战，抬头望了眼窗外，默默下车。

　　临江门的灯牌上承载了七年关于他的消息，每一年生日都是如此。
　　除了今年。
　　今年，他结婚了。

　　九月初的消息，当她站在深圳最繁华的街头，默默拿出手机拍下他的代言海报时，微博弹出一则消息——
　　“当红偶像王俊凯宣布结婚”
　　她认识，那个对象是和他暧昧已久的人气小花，旁人都道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看娱记也报道得不少，粉丝评论好坏掺半。
　　可最后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公布恋情，而是宣布婚礼。
　　人潮拥挤，有谁狂奔着不顾形象摔倒在泥水坑；有谁在电话中撕裂地哭诉做了多年的梦。
　　而她，站在大雨滂沱的街头，不知所措。

　　轻轨站出来，便是重庆最高的那块灯牌。从前只给他一人，如今变成两人。
　　她抬头望着覆盖半面的高楼，才发现她们口中的宏观其实也不过如此，偌大的屏幕主调安静的蓝色，画面中他牵着许诺半生的人笑如年少，可LED发出的光亮着实刺了眼。
　　他幸福的样子可真难看。
　　低眸一瞬摇了摇头，轻笑着离开。

　　她推门走进街边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咖啡厅里打着昏黄而微弱的灯光，舒缓的钢琴曲轻声播放着，仿佛安抚着每一个落寞的心，吧台重新换上了各式各样精致的杯具和崭新的菜单。而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来是多久，店面又被重新翻修了一遍，可记忆还停留在最开始的时候。
　　服务员拿着菜单向她走来，她看见微笑，轻轻摆了摆手。

　　这是七年以来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远远一眼看见坐在角落的孤独身影，与褐色的背景毫无唐突地合在一起，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只拿着白净的瓷勺一遍一遍搅拌杯里的黑咖啡，忘记了他是多久爱上咖啡，可偏偏又总爱在里面加上一包糖。那时候她开玩笑说他故作大人深沉的模样，可这一来便是七年。大概他的口味，她从未懂过。
　　咖啡厅里寥寥几人，而他带着帽子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普通卫衣，看上去同那些陌生路人一样，毫无该有的光芒。
　　她片刻失神，忘记了他其实曾经也是一个普通人。

　　“诶！等了多久了？”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俊凯似乎有些意外，回过头去看她，带着温柔的微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一愣，迟疑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摸了摸耳后：“这么久不见，又是喜事，怎么能不聚一聚。”
　　是的，于是在接到他的电话后，她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临时改了方向。
　　她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已经点好的抹茶奶茶还在冒着白烟，她伸出手终于感受到了热度。这家的抹茶曾经是她的最爱，那些年的课余时光都慵散在毫无价值可言的八卦新闻，却对此孜孜不倦。他不爱听，每次来这家咖啡厅都带着一本高数习题，想来喝咖啡的习惯也是那时养成的。

　　记得温暖的午后蝉鸣声声，那是重庆最温柔的一个夏天。从那时起学习小组里的五人帮便是雷打不动的八卦组合，王源和易烊千玺听着三个女孩津津有味讨论着娱乐八卦，时而插嘴两句。唯有王俊凯，一心一意做着作业，仿佛自带隔音丝毫不被他们所打扰。
　　她记得窗外暖暖的阳光斜斜照在他的身上，羽毛一般的长睫毛扑闪，高挺的鼻梁如同艺术家的得意作品，而那在习题册上跳动的笔头都有着格外的魅力。
　　她想，大概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他的。
　　“王俊凯，你太没意思了，出来不一起玩，写什么作业啊。”王源皱着眉头无奈地打趣道。
　　他只听，没有抬头，手中的笔依旧没停下：“原本出来就是学习小组一起完成作业，倒是你们啊，不写作业一天聊八卦，小心期末杨老头来找你们聊聊八卦。”
　　“杨老头”是他们给班主任取的外号，因为老杨还没五十就已经秃了，而他火爆的脾气那是在八中出了名的狠，能怼得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气得牙痒痒。
　　王源扫兴地翻了个白眼。
　　一来二去，他们也不爱再问，免得自讨没趣。五人帮聊自己的，而王俊凯与世隔绝地坐一边算着他得心应手的高数。

　　而很久以后，她又问了一遍和王源同样的问题。
　　他说：“不做好，怎么给你抄答案啊。”

　　她看着杯中的抹茶，感叹难得他还记得，可当第一口奶茶入口时，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久到咖啡厅几经焕然，久到人散七年，久到连同手中抹茶也调不出从前的味道。
　　“你最近怎么样？”王俊凯先开口问道。
　　以前听别人说，第一个问候的人应是用情更深的，或者应是他的礼貌。她觉得王俊凯便是后者罢了。
　　她的人生也曾经有过那样的黑夜。
　　逃课去网吧玩电竞的日子，学着非主流浓妆艳抹的日子，一上课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日子……班主任一遍遍打给家长却永远无法接通的电话，一次次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痛骂的时光，连同隔壁班一起参加过补习班的同学也来关心她的近况。
　　最后，是王俊凯出现在她的世界。
　　在网吧看见原本应该在课堂上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她尴尬得不知道从何逃跑，直到他走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拽着带出那个是非之地，而她那一刻似乎忘记了反抗。
　　“就这么自甘堕落下去了？父母离婚又不是天塌下来了，做什么非主流，难看得要死。”他的话总是带着尖酸刻薄，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想起来都会觉得难受。
　　可那时候让她更难受的是家变，她狠狠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根本不懂，泪水没骨气地停不下来弄花了她的浓妆，还不停抽噎着，嘴上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她想，她那个时候应该像个疯子。
　　可他都听懂了，却什么也没说，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一遍一遍轻抚着后背。
　　许久，才道：“别怕，有我。”
　　内心的伪装一刻崩塌，她回抱着那个人，哭得像个傻子。

　　是的，那天他逃课了，陪着她一起。
　　班主任将两个人一同叫到办公室，校长对着王俊凯苦口婆心地一顿劝导，总的来说就是让他离这个堕落的女孩远一点，不要自毁前程。她静静站在门口面壁，什么都不敢说，任凭老杨对着她一顿数落。
　　“老师说完了吗？我带她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驳了老杨的面子，当着办公室老师的面牵她的手，将她带出办公室。

　　“王俊凯，你会被校规处罚吗？”
　　“无所谓。”

　　他们相识十年，却在第三年相隔至今。
　　他曾带着所有光芒和希望闯进了她的世界，于是在离开时悄然无声还她一片黑夜。他说着“别怕”，却让她一个人在兵荒马乱的内心世界里住了七年。
　　“还可以，只是很久没有听到宋清他们的消息了。”她带着游刃有余的礼貌微笑，放下手中的杯子。
　　王俊凯也晃了晃神，微蹙着他好看的眉头很久很久似乎才想起。
　　“宋清嫁到国外去了，江织星继续在写小说，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言情作家。王源去年才得到高级工程师证，千玺是一家街舞社的老师。”他将所有人的七年轻描淡写，最后补充一句：“过得都不错。”
　　她如今才觉得，似乎王俊凯才是串联着他们五人帮的一条剪不断的绳索，而她作为其中之一，却过得更像一个旁人。

　　“到底选文科还是理科啊？”宋清天天愁着一张脸，就差在脸上写一个“丧”字。
　　她哈哈笑了笑，一双眼弯弯的，伸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不如就跟着我们选理科啊。”
　　江织星也凑过来，一把揽过宋清的肩膀：“跟着姐混，有肉吃。文科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高一的尾声，也到了学习小组解散的时候。分科的热潮刮起，三个男生果断选择了理科，而她只是默默跟着王俊凯做了同样的选择罢了。织星一向偏爱文科，所以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宋清倒是从知道分科消息后，一天到晚愁眉苦脸地，那表情…就像她们曾一起看过的电影里失恋了33天的黄小仙。
　　“说到底，文理不分家，反正选什么都得学你最讨厌的英语。”她笑得有些欠揍，还不忘给宋清戳上一刀。
　　听闻，宋清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拿着手中的笔一下一下地戳着面前的作业本：“谁像你啊，王俊凯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选的理科，你也就跟着选啰。”她突然眯着眼靠过来，神神秘秘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她愣了，忘记当时回答的什么，直到反应过来追着宋清满教室地跑，这问题才算罢休。可细想那时候，脑海中大概全都是他的身影吧。那课桌前认真解着高数题的人，那篮球场上进球对她微笑的人，那牵着她的手走出他人目光中的人……
　　记忆深处的那些身影都毫无预兆地浮现出来，朦胧着与眼前的人分离再重合。
　　就是他啊，王俊凯。
　　她想，那时她是喜欢着他的。心中的欢喜，默默地开成了花，可惜那时候谁都不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理科，只是不想离他太远。

　　高二，她毫无疑问地成了班上倒数。
　　连同八中号称最有能力的数学老师也对她束手无策，将她的位置调到最后几排，同那些成绩不好的同学一起。用当年老杨的话来说，朽木不可雕。幸好位置上的她只要一抬头便可以看见他的背影，他认真听课的样子，偶尔转过头向她的方向看过来，她会立马扭头装作做别的事。
　　于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创作便是那时候写下的。
　　文中的男孩喜欢穿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喜欢喝着咖啡解高数习题，喜欢放学的午后在操场上来一场篮球赛……一切都是关于他。
　　江织星看了，倒是欣赏：“写得不错，就是这男主设定我怎么有些熟悉……”
　　她一把拿过织星手里的手稿，挺不自然地别过脸：“那青春剧小说里不都是这种嘛，你看那么多小说能不熟悉吗？”
　　“那倒也是。”

　　她不记得那份手稿最后丢到了何处，或许在家里的某个布满灰尘的角落，或许遗失不知所踪，她也忘记最后男女主角是否有结局，忘记他们长大后的样子和故事。因为那时，我们还没来得及经历，还不相信结局。
　　咖啡店里的冷气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吧台边服务员窃窃私语声也倏然断了，店里客人走了几个却没再见光临，她扭头看向窗外一片霓虹灯闪烁，恍然看着手腕上的表，已是夜晚十一点。
　　“你还留着呢。”王俊凯突然开口，目光紧紧盯着她，声音有些沙哑。
　　下意识地，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平淡反问：“你不也是吗？”
　　他的手腕上带着廉价的黑色石英手表，刻意没有更换的表带已经泛起白边，一眼便知不少年头，不偏不倚与她手中的曾是一对。其实她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说，一刻欢喜，可那无名指上的结婚钻戒着实刺了她的眼。
　　“戒指很好看。”
　　她淡淡的一句转开了话题，悄然带进了今天他们见面的理由里。他这重要的决定，她该是知道的，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地赴约，却也没想过祝福的话语。
　　王俊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婚戒，不着痕迹地用另一只手挡住，一双眸子精致得如黑夜中闪烁的星，可眼底却是看不透的深邃，他总算放过了搅拌许久的黑咖啡，沉默着端起来饮了一口。
　　意外地看他似乎皱了眉，不知是因为咖啡冷却带来的苦涩，还是其他令他烦心的事。她不愿猜。
　　说来，抹茶和咖啡都带着苦味。但抹茶带有一丝清甜，曾经那是高中三年夏天的开始；咖啡从一而终地散着它让人远离的苦涩，提起就想起使人头疼无解的高数题，即使加了再多糖，却依旧改不了本质。
　　而她，是那杯抹茶；他，是加了糖的咖啡。
　　“21号我结婚。”王俊凯抬眸看向她，别扭地挠了挠额角，却扬起一丝笑：“在多伦多。”
　　她知道他爱着加拿大的枫叶，曾经也听他说过想留学去看一看，他的生日恰逢枫叶将遍野的季节，路过深爱的盛夏，始于深情的初秋。
　　她也笑，是真的为他高兴：“真好。”

　　2015年，周杰伦在英伦古堡举行婚礼。
　　江织星哭得梨花带雨，记忆里她从来没这么崩溃过，她小说中许多灵感都来自他的歌，就连很多年后的日子里也是如此，追了五年从十一岁到十六岁，从伤心到感动，从激动到平淡。
　　曾经她一直以为像王俊凯这样的男孩子应该是喜欢科比或者梅西，直到后来他在朋友圈里转出一条周杰伦结婚的消息，配文写着祝福。他带着耳机默默地坐在位置上，她偷偷凑近听清他的耳机里播放的那首《七里香》，莫名地轻轻跟着调子哼了起来。
　　而他突然扭头，放大的俊脸凑近她的面前，呼吸浅浅，那藏匿了许久的阳光在笑容中倾斜，嘴角似乎还带着栀子的清香。她被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愣，呆呆地忘记了反应，四目相对。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咖啡店到了打烊的时候，重庆的夜生活却才刚刚开始。
　　两人避开来往匆忙的行人，走在灯光昏黄的僻静小路，那些年没人照顾的日子里，她知道九月底的深夜常常需要多添一件外套，毕竟秋天很短，冬天却很长。
　　他无意间瞥过身旁人默默打了一个寒颤，心疼地蹙眉，想伸出的手却在半空迟迟停驻，终究轻握成拳懊悔地收在身后。
　　“她怎么样？”她盯着身前地面上的影子，问得漫不经心。
　　她知道那个女孩很好，足以与他相配。可她实在不知道问些什么，也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到何处，只是他在身边的时候，也忘记走了多久。
　　王俊凯将手揣在衣兜，细想片刻，笑着说：“她…挺可爱的。”
　　她忘记已经多久没有从他的口中听见“可爱”来形容一个女孩，想来也是很多年以前，久到她不想再想起。

　　高三的最后三月，她和王俊凯第一次冷战。
　　天空灰蒙，乌云笼罩在整个重庆的上空，连同心情也变得阴晴不定。她得到一张医院的化验报告，被医生宣判母亲的肝病已经晚期，如同一道惊雷突兀地落在她的世界，狠狠将世界划分两半。她不知所措一遍遍机械般拨打着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收到的却是一次次被挂断的提示音，后来直接关机。
　　她该知道，此时的他定是不愿收到这些消息的。
　　“有什么事吗？”久到三天以后，他拨回这通电话。
　　她原本打算挂断，却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而语气竟是如此：“大明星现在连电话都不愿意接了吗？”
　　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一通电话便燃起了火药味，王俊凯纵使不悦，却也耐心地解释着：“那天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在对剧本，后来手机没电了，接下来几天又都是拍戏，太累忘记了。”
　　听他解释得风轻云淡，她冷嗤一声：“忘记了忘记了，大明星怕是在准备怎么摆脱我们这些累赘吧，给你丢脸了？”
　　“你在说些什么。”王俊凯纵使脾气再好，也稳不住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来恼火了些：“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不然我何必给你回电话？”
　　“是啊，何必呢？你别回啊！”她憋了三天的怒气瞬间被点燃，毫无预兆地冲着手机那端发脾气。
　　王俊凯顶着三天的疲惫给她打了这通电话，却从来没想过竟是这样的回应，原本就不适应剧组生活的他，怒火更盛。他的解释被曲解，耐心一点点被消磨。“我的确不该回电话，你是我的谁啊？凭什么我一定要回复？”
　　你是我的谁啊。
　　她突然愣住迟迟忘记了回应，而电话那边似乎也没有再说话。
　　他的话彻底敲醒了她，她应该是同学？或者朋友？可无论这两种身份都无法令他为此做到必然。她突然明白在这场青春的盛宴里，我们都扮演着没有名字的角色，忘记了在彼此的生命中只适合充当一个过客，偶尔重要的剧情里一闪而过的身影，欣喜自己，平淡他人。
　　而她，他们，该是旁观者。
　　那通电话结束在很久很久没有人再说话的沉寂中，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忘记了后来发生什么。
　　只是后来，他们渐渐不再联系。

　　他的高三与别人不同，幸运地被导演选中拍摄了人生第一部主演电影，以高分考入北京电影学院。
　　而后一年，王俊凯成为偶像榜单上的一记重磅炸弹，空降人气榜第一，收获千万粉丝。可接踵而来的却是……
　　#王俊凯恋爱#话题热搜榜空降头条，占据话题榜首九个小时。
　　所谓照片中自然是她与王俊凯高中时的照片，没有多亲密，只是的确在旁人眼里超过了友谊的距离。他的公司第一时间站出来澄清，可不久后，她的资料不知为何被曝光在网络上任人观赏，粉丝如同讨伐的大军一窝蜂地通过各种渠道来变相骂她。
　　她从手机里取出电话卡，狠狠丢在垃圾桶里，望着母亲的遗像，蒙着被子哭了一夜。

　　后来，她换了新的电话卡，去了新的城市，而热搜榜每天都在更新不同的话题，人们早已经忘了曾经讨论过什么，也不会记得曾经言语伤害过谁。
　　从此，她在他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一别，七年。

　　山城亭台边，吹着微凉末夏的风。
　　她突然有些想念这场故事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宋清最后有没有去听一场五月天的演唱会，不知道江织星有没有将她写在自己的小说里，不知道王源的泰迪嘟嘟是不是还没学会捕球，不知道千玺是不是从始至终还没向心爱的女孩表白……
　　“对不起。”
　　王俊凯黯然出声，一句对不起实在包涵太多意思，或许是为了粉丝带给她的伤害，或许当年他们都欠对方一句对不起，却都忘了回应。
　　一场婚礼，再次让他重寻这些人。
　　宋清从国外寄来祝福，江织星给了他一个很久很旧的本子，王源嚷嚷着要来参加他的婚礼，千玺与他小叙一段，三杯酒下肚。
　　只差她，只剩她。
　　如果青春注定是用来遗憾，那么他们就是彼此的青春。听说后来学校里都传言他们的五人帮，传言王俊凯的初恋，传言那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女孩。而我们，沉默着任由那些青春成了传说。
　　我们说好的，却从承诺走到谎言。

　　“新婚快乐。”
　　直到他已经走了很久，她自己的话依旧环绕在耳边。迎着江水吹来的风扬起她柔软的发丝，她感叹重庆的冬天竟来得如此快。
　　他说，希望你也早些尘埃落定。
　　她笑了，一双眼如当年般清澈，耳边声声仿佛回到了那年高二的课堂，下课铃声和同学们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午后温暖的光透过窗外的绿荫照耀进来，照耀在窗边稚嫩少年干净的白衬衫上，投上大大小小的阴影，她如何都捉不住。撑着脸望着那个身影，那些画面仿佛就在昨天，却又一刻渐渐经久泛黄，耳边的声音似乎被人用遥控器调小了，从近到远，直到彻底从生命中抽离……

　　她独自走出亭台，抬眸注意到不远处两个年轻的女孩你推我让地说着什么，最后其中一个女孩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开口。
　　“姐姐，刚才我看见王俊凯跟你一起，你是他的谁啊？”
　　粉丝对偶像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她垂眸轻笑，温柔地回答：
　　“朋友。”

　　- 番外

　　江织星给了他一个很久很旧的本子。
　　虽然泛黄，却被有心人珍藏得极好。他小心翼翼地翻开脆弱的本页，本子上熟悉的字迹仿佛又轻敲他记忆中的那段岁月。
　　平淡的青春剧俗套情节，稚嫩的文笔，可这一切却偏偏又与某一些片段毫无违和地重合：
　　他喜欢穿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喜欢喝着咖啡解高数习题，喜欢放学的午后在操场上来一场篮球赛……
　　他说：别怕，有我。
　　他说：无所谓。
　　他说：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
　　最后，本子里的故事戛然而止，没有看到结局的人绕出一丝心痒，不知是作者忘记了写，还是没再写下去。老旧的本子翻阅着已经有书墨潮湿的气味，空白着大半的本页让人乏了翻下去的欲望，而他们永远不再知晓的是，在倒数第九页的二十一排，那清秀的字迹工工整整地写着：

　　王俊凯，我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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