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撒（圣斗士）】一念成魔——十三年前大雪纷飞的新月之夜

　　月亮应该已经升起来了，如果今天不是朔月的话。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低沉阴郁的灰色云朵为傍晚的风景染上了一层浓浓的青黑色，厚厚玻璃上水汽宛若迷雾，隐隐映出屋内蓝色长发的倒影。
　　今年雅典的冬天意外得冷，烧红的火炉噼啪地响着，桌角的红釉花瓶里小苍兰的香气在摆满各种颜色盒子药品的房间晕染弥散，却掩盖不住酒精和深棕色瓶中药水的味道。十四岁的撒加从未有午睡的习惯，但此时此刻的他裹在白色的被子里，这里是圣域伤员的休息室。
　　扶自己过来的是艾俄洛斯，训练场上从来和他不相上下的自己挨了他几下就倒下去，一定把他吓到了，但这不是他的错。
　　感冒是几天前的事了，然而最近任务、报告、训练的内容安排得异常集中，一直强撑着，然而偏偏事情一件接一件，雪片一样压在自己身上。
　　比如今天中午的事，就令撒加特别难过。

　　“你说的我都懂，但我和你不一样。你努力有用，但我就是再努力，连光明正大地在圣域里训练都不行。现在连及时行乐也不行了吗？”
　　早晨教皇史昂召见时批评了自己，因为没有“管好”双胞胎弟弟加隆。他的乐队遇到竞争对手砸场子，双方大打出手。撒加觉得这件事加隆没有什么错，然而毕竟伤了人，更重要的是本应作为暗星的加隆出现在公众视野，对圣域的名声不利。
　　“你只是在担心，别人把我当成你，影响你的风评吧。”海蓝色的眼睛里露出鄙夷的神色，一把甩开了哥哥的手。“不要像个长辈一样教训我，嘴上说为我好，其实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加隆话里带刺，言语如利剑般锋利。撒加知道，作为孪生兄弟的他，比别人更知道如何刺痛自己，如何让自己愧疚和难过。自己对付别人的那套堪称完美的周全礼数，哪怕是讨好迎合威胁利诱，对他一点效果都没有。这就是家人，知晓你的真实和软肋，可以随时让你心如芒刺。
　　但加隆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
　　自己没资格拿出自己擅长的语言攻击去伤害他。

　　“对方可能还会报复，别去打架了，先回圣域隐忍一段时间，可以吗？”撒加努力稳着情绪，尽可能地用平和的语气对弟弟说。
　　“凭什么？你可以世界各地出任务，我连圣域都不能出？”
　　因为我赢得了双子座黄金圣衣。当然这句话没有说出口。“这是教皇的决定。”
　　“你就是史昂的传话筒吗？如果有下辈子，真不想和你这种虚伪无趣，没有人情味的家伙成为兄弟！”这样就怂了，你让乐队的兄弟们怎么看我——这可能才是加隆要说的话，他和那些朋友们甚至粉丝果儿们的关系，都比哥哥要好得多。“一想到这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我就恶心。”
　　可是这张脸给了你很多好处吧。撒加这句话也没有说出口。才华是一方面，年轻人的乐队中，加隆帅气俊朗的外形才是吸引大家的最主要因素。长相好看的人总是比别人面临更多诱惑，阿布罗狄收到的鲜花礼物和各路邀请比修罗迪斯甚至小黄金白银们加起来的都多，他为了坚持训练恨不得蒙面上阵。长相好自然是优势，但未来的圣战比拼的可是实力、谋略和智慧。自己从小就懂这个道理，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加隆似乎更乐得享受外貌带来的那些好处。
　　“…你以为我不想和你一样去玩，不想快意恩仇，不想去风花雪月吗？”
　　“那你倒去啊！你不去就是不够喜欢，或者觉得不够重要，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逃学、打架、调情，这些事做起来永远容易，但学有所成、承担责任、去爱护所爱的人，对我而言更重要。”虽然只比他早出生几分钟，但已经习惯了做家长的角色。圣斗士都是孤儿，本届最年长的他天然地认为自己有义务照顾好所有人。
　　“那是你的生活，我不一样。另外，别那么虚伪肉麻地说爱，你爱过谁？”
　　“…”和加隆不一样，自己没有叛逆期，应该说没有任何叛逆的想法或机会。自从得到黄金圣衣之后，每天都要为各种事务忙到深夜，自己和加隆的交流，往往总是下达命令或通知消息…所以加隆讨厌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不，其实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这样一个令他开心不起来的事实。于是有些话，注定说不出口。
　　“是你欲壑难填想当教皇，别打着为了我的旗号！你彻头彻尾都是为了你自己！”加隆瞪了一眼不说话的哥哥，狠狠地摔了下门，头也不回。“你根本就不懂爱！”

　　天气阴沉，灌进门的风中飘起了雪花。撒加感到很冷，还好这两天的咳嗽已经止住了，刚刚才没有被偶尔回来的加隆发现。加隆大概是又离开圣域了吧。他叹了口气，关好了门，给自己泡了一杯苦涩的黑咖啡，这样下午训练时候还能精神一点。
　　太苦了。
　　是为了自己吗？
　　一开始兄弟俩争夺圣衣的时候，确实是这样。身为孪生兄弟的他们，其实资质是一样的。和加隆竞争，就像和另一个自己的战斗一样艰苦。于是他比别人更克制自己，更严格地自律。不出去玩，不参与打闹和八卦，有意识地经营人际关系，努力控制甚至操纵自己的情绪，有空就去读书学习和参加难度越来越高的战斗训练。比起放浪形骸享受人生的弟弟，他觉得自己这样的生活枯燥又无趣。但他一直知道，这种牺牲是值得并且必要的。撒加一直是那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有计划有方法地全力以赴的人。
　　所以那天当对面有着同样面孔同样海蓝色长发的对手倒下时，他觉得简直理所应当。玩乐和纵欲，如果争夺圣衣比的是这些，他定比弟弟过得更活色生香。但属于黄金圣斗士的责任和使命这些东西，加隆似乎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他赢了，毫无意外地。
　　胜利没有带来多少喜悦，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负担。双子座圣衣璀璨耀眼闪着万点金色光辉，它历任主人的命运却异常残酷。看着落寞地躲在双子宫斑驳树影中的，从此再也不能出现在训练场上的弟弟，撒加感觉肩膀上仿佛压了一座奥林匹斯山。
　　他想要弟弟“重见天日”，他知道放浪不羁的弟弟实际上是想要为圣域贡献力量的，并非表面那样满不在乎。加隆浑身的刺，伤人的话，游戏人生的态度，都是因为长期被大家忽略，或者说因为自己这个过于优秀无法超越的哥哥的原因。
　　其中一人当上教皇，是双子座唯一的出路。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座艰难的大山，接着很多座艰难的大山。要和十一位实力不容小觑的黄金圣斗士竞争，特别是和教皇史昂重点栽培的嫡传弟子穆，胜算是未知的。
　　但自己的优势在于，比穆早出生了八年，也许几十年之后年龄的差距会变得无关紧要，但十几岁的聪慧练达逻辑缜密又文武双全的少年，和早慧却因被保护得很好还残留着天真烂漫的儿童相比，史昂没有理由护短。
　　唯一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就是射手座的艾俄洛斯。
　　他比自己小一岁，可是却远没有自己那么多枷锁，或者可以称得上“命运的诅咒”的东西。他弟弟艾欧里亚比他小七岁，聪慧强健又阳光可爱，而且兄弟俩是不同星座。如果艾俄洛斯当上教皇，狮子座的艾欧里亚就是他天然的、绝对支持他的势力，显然比自己更适合…不，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了加隆。
　　…还是为自己呢？为了自己曾经付出的汗水和鲜血？为自己本应纯真的童年和本可以多姿多彩的少年时代？为了自己的理想，曾经许下的“为正义而战”的愿望？
　　已经分不清了。
　　雪一直下，宛如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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