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给给，钱多

　　鹰形的高楼上，最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一个医疗团队正在为这栋大厦的核心人物做月身体检查。

　　主治医师是个中英混血的医学博士，袁博士对她的主顾说：“束先生，您今天的指标看起来都健康，您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我几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健康的企业家了。”

　　她的主顾还裸着一只手臂，衬衫口折到了手肘上方，露出一截修长匀称的男性手臂，肌肉薄实流畅。

　　袁博士严肃了神色说：“但是我依然坚持我之前的判断，束先生，我觉得你应该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办公室的绿植正好遮住了诊治之人的面庞，但低醇清厚的声音流淌出来：“我不否认你的建议，但我想我更需要睡眠诱导剂。”

　　这声音，若被第一次听见的人听到，会觉得是大理石折射了大提琴的声音一样，既低沉又富有魅力。

　　袁博士说：“睡眠诱导剂不能当做长期使用药，很抱歉你已经不能使用这种药物了。”

　　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没说什么，但观察得到他神色的人可以从中看出一丝不快。

　　*
　　云苞从混沌中慢慢睁开眼睛，意识从深渊中被缓缓推上来，眼前的信息一点一点纳入它的视觉神经里。

　　它正处于一个密闭空间里，视觉能捕捉到各个方位，它的视觉是三维全息的。

　　它是附属在一辆轿车上的智慧体。
　　崭新流畅的设计，车子是深蓝色的跑车型。

　　它可以看到方向盘、中央控制台，指示灯按钮这些表面的车辆配置，也可以看到发动机、后差数器、半轴、前横梁这些内部零件，它可以同时看到前面、后面、外面、外部，也可以同时看到车顶、车底、车尾巴的那只蜻蜓。

　　它栖息在这辆车里，是这辆车的意识，和这辆车共享感受。

　　借助车子，它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它现在停在一栋高楼大厦前面，大厦雄伟华丽呈暗紫，是厉鹰展翅的外形，八条公路干净宽阔，天桥四通八达，附近的行人都是穿戴华丽的男女。

　　云苞感受了一下，它联系不到其它像它一样形态的智慧体。
　　大厦周围没有闲人杂车，看来，它今天是要来履行高级交通工具的使命。

　　云苞发现它的身体温暖，已经有人预热了车辆，座椅调整了角度，为即将光顾的那位人物做好了最安稳舒适的安排。

　　这种高级轻跑轿车不会服侍不同的人，云苞有一个专属的主人。

　　大厦门口的员工排成了两列长队，那位大人物应该要出来了。

　　在等待那位人物上车的空档，云苞既然联系不到像它一样生命的伙伴，也就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处境，云苞感受到副驾驶座对着的储物格里有一张驾照。
　　云苞的视觉是全息深透的，它可以感受到车子上的所有东西。

　　处于一点好奇，它慢慢将储物柜打开，一本驾照掉了下来，而且因为里脊受到副驾驶座座椅的磕碰，驾照正好往两边大大敞开。

　　头像框里，出现了一个近似中年农民的成年人。
　　不知是从农转商了，还是天生如此，寸照里，这辆车的主人方短脸，皮肤特别黝黑，云苞瞧了一下，就没什么好奇劲儿了。

　　没有多久，从大厦正门出来一行人，一会儿，驾驶座的门被打开，驾驶证上的叔叔坐进来了，车胎微微往下沉。

　　他哼着这个年纪的人会喜欢的歌，“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巡视仪表盘，摩挲方向盘，没一会儿，又下去了。
　　云苞听到他殷勤的声音：“束总，都检查过了，快上车吧。”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伟岸的男人，逆着光看不太清。

　　原来驾驶座上那个叔叔是司机，这个人才是坐拥这栋大厦的上位者，气质中透露着不凡。

　　西装革履的男人跨步上车，宾利的设计空间足够宽敞，他一落座，修长的双腿却让这个空间显得逼仄了。

　　空间中弥漫着厚厚的男性荷尔蒙，犹豫清晨森林那百年树木的厚重木香，清冽且深邃，能颤动云苞的车身。
　　云苞从后视镜里打量这个人，一副顶尖的相貌，额头光洁饱满，鼻梁高挺五官深邃，脸型是很具男人魅力的锋锐窄脸，光线将他的脸庞影衬得忽明忽暗，加深了眉间一丝沉稳阴郁之色。

　　云苞猜想它的主人可能是世袭的大少爷，没准还是某个家族久远的贵族呢。

　　司机在旁边温声嘱咐：“束总，您坐好。”

　　司机关了门，坐上驾驶座，云苞的意识随着它的身体一起回到半山腰的一栋大宅。

　　这里是半山腰的山庄，是在楼盘紧缺情况下，是大富大贵之人才住得起的欧式风格别墅。
　　山间有严格的保安看守，直到他们的车子逼近才打开了铁艺大门。

　　进入之后是一片气派的园艺，连绵起伏，气象万千。
　　这片别墅的主人不仅拥有了这里的建筑物，同时也拥有了背后连绵起伏的山丘。

　　司机说：“这里的景色壮阔美丽，周末在这里散步肯定很惬意吧？”
　　后座的男人闭目养神，他的嗓音低沉：“我很少看。”

　　一句话，把司机的聊天欲望给堵死了。
　　虽然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但是架不住上司对什么都厌倦的态度，嘴里无声嘟囔：“有钱人就是好啊，住这么大的别墅。”

　　司机摇摇头，把总裁恭送回建筑物前，又把云苞开进停车场。

　　束鹤轩的停车场是封闭式的地上停车场，面积之大几乎可以当做修车库来使用。
　　停车厂秉持了别墅区一派的奢华原则，里面占地广阔，约五百平方米，展览台规划齐整。
　　停车库停放着几十辆豪车，数量能够匹配别墅主人的身份。

　　云苞进入了黑暗的停车场，进来之后，它第一个留意的是这里面的光线好黑，在它的视线里，整辆车辆就是它自己，在它的视觉里，宾利散发着银色的荧光，但只有隐隐一个轮廓，而除了宾利之外，司机一走，铁门一阖上，它就陷入了无边的黑夜。

　　周围的车辆不仅没有智慧体的痕迹，全封闭的车库像是一个不可见的黑洞，一个冷寂的深夜。

　　外面天还没全黑，进来之前云苞可以看到火烧云，可是进了车库之后，黑夜率先一步降临到他的视线前。
　　无法动弹，没有消遣。

　　“你好，有人吗？”
　　云苞尝试和身边的车辆打招呼，它存着侥幸或许会有其中的一辆车来回答它，因为它们看起来是那么鲜艳，光滑无尘的姿态，碳性流畅的车身，一看就是无比昂贵的售价。

　　“Hello？”
　　但没有车辆回答它，云苞开始明白它和它们是不同的，虽然都是轿车，但是它们没有智慧体的象征。

　　空中温度微微下降，太阳光的最后一丝光线从遥远的西边收走，整片别墅陷入了黑夜之中。
　　虽然刚才已经很黑，然而现在更像是泼了墨水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连一丝丝别的车辆的痕迹都看不到。
　　但即使是看到了，云苞也不会感到安慰，因为它知道它们是一堆金属，智慧体不会同金属产生感情，金属不会保护它。

　　在视觉上，云苞是一辆车辆，在意识上，不妨碍云苞抱着自己的膝盖。
　　它虽然不会累，不会渴，不会饿，但不代表它不会怕黑。

　　很黑，只有在这种封闭的金属房里才会感觉到的黑，当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的时候，就会加深这种黑暗。
　　云苞让自己融入这篇黑暗中，但是融进黑暗之后，就感觉自己赤身暴露在一片空洞中，黑暗的成分不明，更加让人哆嗦。

　　金属停车库里开始啪嗒啪嗒响起一阵嘈杂声，外面下起了小雨，粒粒分明的雨滴落在厚实的冷硬的铁皮壁上，加深了停车库内的黑冷。
　　停车库虽然广阔，装修却坚硬、肃穆，野蛮的金属单色构建成了这座城墙漆黑的坚营垒堡，阵雨的敲打加深的空间的空洞感和蛮荒感，云苞在最偏僻的角落度过了自己的第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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