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牙

　　二十岁那年，我被送出了国，国外纸醉金迷了三年，我爸又把我接了回来，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我告诉我爸我要创业，然后历尽千帆终于在一个风景如画的穷乡僻壤，开了一家餐厅，为啥是餐厅，因为其他的行业在流水的金钱下证明，我不适合干这行，从餐厅支棱起来的那一天开始，江湖上有关本帅的又又又一个传言开始铺天盖地，流言啥的我倒是不介意，只是，这都第九天了，我连个人毛都没看见，难道我的宣传不到位，不会啊，昨天我才看见那直升飞机拉着横幅满世界飞啊，难道太高了，看不清？不管了，今天不想明天这是我特别好的一个品质。关灯，睡觉！
　　开业的第十天，两坨乌云小哥打起了架，可能是其中一个打输了，正哭呢，这雨下的我不得不思考一下是不是餐厅也不适合我，正当我托腮沉思业绩时，门口迎宾猫响了“您好，欢迎光临“与牙”！”我抬头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雨衣，裹着一身水汽的人，嗯，还是个男人，我连忙走上去，脸上堆满了和善的微笑，我完全没看清他长什么样，我只知道我面前是一颗行走的摇钱树，是我的第一个客人，是我的业绩，我要努力，我要加油
　　“您好，欢迎光临与牙，请跟我这边来。”
　　“您是我们店里的第一位客人，可以享受8.8折优惠”
　　“方便的话，您看要不要加个微信，下次如果您想吃我们餐厅的饭，我们可以给您送到您的住处，或者派车去接您”
　　“菜单在这里，您是需要先自己看看，还是直接我给您推荐呢”
　　“我们的主厨是我在F国聘请来的，味道自然是没得说，这个请您放心”......
　　我估计这位黑雨衣客人一抬眼，就可以看见我眼睛里的小心心，可惜，从进门，脱下雨衣，到就坐，这位海拔很高的小哥就没看过我一眼，其实看没看我也不清楚，这小哥戴着墨镜和口罩呢，我正打算再介绍介绍时，小哥开口了，“累了吧，来喝口水”说着随手拿起了手边的水杯递给我，我一边说着谢谢，一边纳闷，这声音为啥这么耳熟，嗯，耳熟，太耳熟了。
　　正当我深思我是否见过他一面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点亮了我脑子里华丽的水晶灯，我*，家里来人了，舅舅来了，我颤颤巍巍地放下水杯，以每秒十厘米的速度后退，准备跑路，“上菜吧，按你推荐的来，”舅舅缓缓合上了菜单，摘下口罩墨镜，我扯了扯嘴角说“我马上去安排。”
　　“让他去吧，你坐过来，我们聊聊”舅舅随手指了指我身后的小一，小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得令后光速离开。
　　尴尬的气氛就这么以八卦阵型散开，好尴尬啊，我要说点啥，纵横江湖二十余年，竟然还有我解不了的局，对了：“舅舅，您喝水。”
　　“你喝过的我怎么喝？”
　　“呵呵呵...我重新去给您倒一杯”
　　“坐下，我都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可躲的”得勒，跑是跑不掉了，直面狂风吧，只是这风，这风怎么半天没动静啊，算了，敌不动我动，“舅舅，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您早说有事呀，我就回去见您呐，也不麻烦您这么远跑一趟，哈哈哈.....”舅舅瞥了瞥我，说到“我能有什么事，就是顺路过来，看看”说罢，有意无意的扫了扫我。神他妈的顺路，据我所知，离这里最近的就是一片公墓，那看我是什么意思啊，我最近一心醉心钱术，没有吃饭睡觉又蹦迪，没和狐朋狗友嗨不停，这么早就给我看长眠之所是什么意思啊，真打算抛尸荒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大好的青春啊，就这么，就这么没了，5555555~
　　“不是！”看我一脸悲怆，舅舅微微蹙眉“我真不是专门来找你的”
　　“不是找我”我猛地抬头，看了看坐在我对面的男人，又看了看外面的雨，心说不是找我，难道在深山里招魂吗？难道这雨进脑子？可是他穿雨衣了啊......难道，难道，是在找我那个传说中的舅妈？
　　其实对外，别人只知道舅舅性别男，已婚；对内，我也很好奇，什么样的人配得上舅舅，于是有一天，我吃了熊心豹子胆，“舅舅，舅妈生日多少啊？”
　　先从细节入手，再把握全局，这样我就是手握他秘密的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先仰天长笑一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有一天，我也可以是扼住你命运厚脖颈的人。
　　“不记得了。”
　　嗯？不记得了？这感情好像也不深啊，不管先下一个，
　　“那舅妈喜欢什么呀？我下次去国外可以给她带呀”
　　您社交圈说大不大，要说喜欢奢侈品包包，首饰啥的，费费心，一查就知道。
　　“不晓得”
　　“那他多高呀，我让朋友量体裁衣，做几件衣服，孝敬孝敬她老人家。”
　　“......我，不，知，道......”
　　什么，这都不知道，人初音未来都有百度百科的，敢情您这爱上的是跨越种族的外星人？
　　算了，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直接问了，我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我无敌，我加油！
　　“那您，知道点什么呢？关于您的夫人，我的舅妈。”如果还说不知道，那他就是单身，已婚什么的就是个噱头，对，一定是这样。
　　“你舅妈，他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
　　......
　　正当我沉迷回忆时，舅舅先开了口“我真的不是专门来找你的，但有个事儿。”害怕被抛尸的我，赶紧抬头，让回忆先搁一搁浅“您说，我尽我所能解决”
　　......
　　又是漫长的沉默，一声长长的呼吸了后，舅舅终于开口，“你舅妈是男人。”
　　“哦，是男人......男人？......什么？！！！！！！”一道闪电划过，劈中了我的大脑主机，我紧紧盯着舅舅的脸，怪不得问你你什么也不说，生日不知道，身高不清楚，喜好记不起，怪不得就记得人家漂亮了，怪不得这么些年从未见你带他回家，敢情玩的是金屋藏娇啊。
　　“您跑这么远，就是来跟我出柜的？”
　　“不全是，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我想找你谈谈”
　　上次听见“我想找你谈谈”这句话还是被发配出国的时候，所以我对这几个字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可谁叫我对面这个男人是我舅呢，这是个黑雨衣里套西装的奇异男人啊。
　　小时候在大院里只要我眼里蓄满眼泪，略带哭腔的求人，基本上是战无不胜，要星星不给月亮，只有舅舅不吃这套，我百分之百的毒打都来自于他，所以我一直觉得舅舅是一个不近美色，不会怜香惜玉的钢铁直男。但我家的父亲大人很欣赏他呀，我占我爹的左心房，那舅舅就占爸爸的二分之一右心房，前者是靠美色和血缘，而后者则是靠才华和实力。话说到这里，他该不会给我爸买了高额保险，受益人是他吧。不对啊，第一他和我爸关系那么好，第二他不缺钱，第三买了不应该直接去老宅和我爸爸正面刚吗，费的着这么远的拐弯抹角来找我？
　　舅舅看见我一脸深邃，无奈扶额，用叉子轻轻敲了敲餐盘“你是要自己脑补，还是要听我讲。”
　　我干笑两声，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您说。”
　　“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
　　“多早”我忍不住插嘴道，
　　“很早”
　　“很早是多早？”
　　......这诡异的尴尬，如鱼得水的爬上我的肩膀，有的时候这嘴，像是外星人电脑，而我的脑子就像还没激活的Windows系统，跟不上啊。
　　“您好，这边为您上一下菜，我们主厨也来了，需要他为您介绍一下吗。”
　　我无比万分感激的看了看我店的唯三员工，能替老板解围的就是好员工，晚上好好奖励一下。
　　“不用了，放下就好。”可是店里这尊佛不领情啊！
　　“好的，您请慢用，有需要就按铃，不打扰您，您二位用餐了”老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加油。
　　待众人，不，三人，退下后，我发现舅舅少见的走神了，他盯着刚刚离开的一抹白色身影，我轻咳一声，道“舅舅，先吃饭吧。”
　　舅舅了收回目光，看着我的脸，又来了，我感觉这辈子的尴尬都要用完了，“我还是先讲吧。”我偷摸摸的长吁一口气，还好这次尬的不久，还好还好，
　　“但是，你能一次听我说完，再提问吗？”
　　我疯狂点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闭嘴了。
　　“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但我一直，一直以为，我们的初遇是在大学的戏剧社......”
　　文艺青年的浪漫爱情，一见倾心，再见如故，老套的80爱情故事，我的心里打着小算盘，差不多半小时就完事了，也就我舅舅这种情场小白会如此有仪式感，可是这个故事讲述了好久，好久，到夜幕降临，我才从这个故事中抽离出来，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艰难开口“他，还好吗？”，沉默之后，我看见舅舅的目光向窗外的某个地方看去......
　　“舅舅，您慢走。到了发消息，别太累了，早点休息。”舅舅在车里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汽车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雨幕中，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餐厅，一抬头，就看见白色的声影立门口，我快步上前去问道“赏雨呢”，厨师摇摇头道“看你。”
　　“得，还挺押韵，您这撩人的功夫和您的厨艺一样，日益精湛。”
　　我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空山，舅舅好像认出你了。”
　　“又要被走了吗”
　　“不，他不会说的。”我抬头对上一双星星眼，眼角带笑，真好看呀，我想，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么个混账玩意儿呢？“回神，”空山伸出手，在我眼前打了个漂亮的响指，“想什么呢。”
　　“我在想啊，你这么好怎么就喜欢上我这么个混账玩意儿呢。”
　　“因为你混帐啊。”
　　“闭嘴。”
　　空山笑着站了起来，走到我这边，张开怀抱，把我揽了过去，我感觉到一双大大的手掌轻抚我的背脊，上一秒的气闷，下一秒就消磨殆尽，这就是爱人的怀抱吧。
　　“舅舅今天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嗯。”空山松开了我，拉着我的手坐了下来。
　　“我舅妈，和他很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但是我舅舅这人吧，你知道，对于这种事他比较神经大条，直到大学，他才在一个社团里‘一见钟情’了舅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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