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跑不了

　　假期无情人有义，开学第一天几乎所有学生都忙碌着文化大融合。

　　“又开学了，感觉假期跟做梦一样就过完了。”林轩边补作业边逼逼赖赖，把完成的作业放在空荡荡的同桌桌上，头一偏转，余光扫到了正和门卫大叔扯皮的周观。
　　“我家阿观来了！”林轩扔开作业，急忙下楼迎接兄弟。
　　他边跑边喊：“阿观观！”
　　周观疯狂摇臂回应：“阿轩轩！”
　　林轩三转哭腔，伸手扶着周观的胳膊：“自那日与君一别，三十多个日日夜夜……”
　　周观深情对视，字字泣血：“辗转难眠，思之如狂。”

　　在保安大叔复杂的凝视下，两人上演了一场兄弟情深。
　　拥抱时，周观在林轩耳边问：“作业写完了没？”
　　林轩答：“放你桌上了。”
　　得到肯定答复，两人默契望向保安大叔。
　　试问谁能够抵挡得住两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几秒钟后，保安大叔败下阵来，内心挣扎地扶额：“今天放过你，下不为例啊。”
　　周观秒变脸，快乐的一个飞吻：“谢谢叔叔。”

　　进了学校大门，周观毫无负罪感地想：又逃过一劫。
　　假期后遗症嘛，一时没起得来，不然谁想浪费补作业的大好光阴跟门卫唠嗑呢？
　　上楼时，林轩说：“观观啊，咱们这次可能做不了同桌了。”
　　周观惊：“为啥啊，你要弃暗投明了？”
　　“老班不想做人了，她说今年要按成绩排座位。”林轩叹气。
　　周观咬了一口偷渡进来的零食，心下了然。

　　神他妈的按成绩，这政策就是针对他一个人吧！
　　周观承认，中考的时候老天眷顾了他一次，能让他以吊车尾的成绩进了一中大门。也是意料之中的，这车尾一吊就吊了一年半。
　　高一的时候，他还没被老班放弃，全校前几名的学生跟割麦子似的一个个往他身边送。他也不想辜负老班的这份情意，竟有过那么一段拼命学习的光辉岁月。
　　可他就不是个学习的命。
　　在他一次次用愚蠢的问题连番轰炸下，那些好学生不厌其烦，委婉的用成绩大幅度下降逃离他的魔爪。
　　这呈现到老师们面前就是——谁挨着周观谁成绩下降。
　　这……他也不想的啊。
　　好在林轩仗义，忍受他半年之久，时至今日，终于他们的缘分走到头了。

　　赵英丽在周观奋笔疾书补作业的时候走上讲台，第一件事就是说换座位的事。场面话说了一大堆，东扯西扯的把周观扯了出来。
　　周观懵逼抬眼看她：？
　　赵英丽温和的对他笑：“咱班有个同学转学走了，这样的话就得有一个同学没有同桌。谁能忍受单桌的寂寞也算是为咱班做贡献了，你说对吧，周观？”
　　“哈哈，对对对。”周观咬牙：对你妈！

　　行吧，还是他自作多情了。本以为能有个臭味相投的战友的，这下好了，孤军奋战。
　　不过又仔细想想吧，她话倒是没错，的确是为班级做贡献了。
　　论实力，他班倒数第二那哥们还是全校倒数二百名的呢，跟他这全校倒数二十名的天差地别。

　　他拍拍林轩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哥单飞去了，你好好保重！”
　　林轩点头：“哥也保重！”

　　于是乎，周观一个人搬着桌子坐到了第一排。
　　别问为什么不是最后一排，问就是老班的厚爱。

　　换座位的第一节课，睡觉。
　　换座位的第二节课，醒了，无聊。
　　换座位的第一个课间，周观耐不住寂寞转过了头。

　　转过头那一瞬间，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感慨，老班对他简直是没话说，就这样他后边还是个全校第一的学霸呢！
　　入学这么久，他还没和全校第一玩儿过呢！
　　即使课间学霸仍在刷题，周观光明正大的趴在他摞的整整齐齐的书上盯着他看。

　　学霸坐姿良好，身上没一点书呆子的气质，反倒眉目俊朗唇红齿白的，挽起的袖口露出一节清瘦的腕骨，往下五根修长骨感的手指握住浅金色的笔，勾画出赏心悦目的字符。他似乎遇到了难题而微微蹙起眉，眉间多出了一道褶皱。
　　怎么从前没发现班上有这么个帅哥呢？
　　周观想上手戳一戳，怎么想他也就怎么做了。

　　“有事？”学霸开口了。
　　“交流交流感情，积极主动地发展一下前后桌同学情谊。”周观意犹未尽的收回手，垫在下巴上继续看他：“不过后桌啊……你真好看。”
　　学霸写字的手顿住了，攥紧手中的笔，满脸莫名其妙，没好气儿的掀起眼皮。
　　半晌，学霸颜色漂亮的嘴唇翕动，吐出清清冷冷的调子：“你变态？”
　　“你他妈才变态呢？！你全家都变态！”周观急了：“夸你好看还不乐意了！”
　　学霸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认错迅速：“不好意思，是我说错话了。”
　　周观这把火就是这样，一点就着，一哄就灭。
　　“哎，没事，我这人就是好满嘴跑火车，你习惯就好了。”周观颇为不好意思的摆整齐刚才他弄乱的书，貌似不经意问：“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陈锡。”
　　“哦对，我记起来了，晨曦，这么好听的名字嘛，我就是人名和人总对不上号。我叫周观，不是‘州官放火’那个‘州官’，是……”
　　“我知道。”陈锡打断了周观的喋喋不休，佯看时间，“快上课了。”

　　周观伴着上课铃声转过了头，45分钟后又伴着下课铃声转了回来。

　　他软绵绵地喊：“曦曦。”
　　陈锡的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幽深的曲折，脸如菜色，猛然抬头：“你、你叫我什么？”
　　“曦曦，不好听吗？”
　　陈锡额头青筋暴起：“满嘴跑火车？”
　　周观天真歪头：“嗯？”
　　学霸的喉结从上往下滚动了一下。
　　……

　　挨到放学，林轩过来慰问孤单影只的前同桌。

　　“阿观观，你还活着吗？”
　　“废话！活得比你好！”周观继续啃面包。
　　“你找到新的人生乐趣了？”
　　“对，从今天开始，你已经失去朕的宠爱了，朕的后宫从此只有曦皇后一人！”
　　林轩僵硬：“锡皇后？陈锡？”
　　周观威严地斜视他：“怎么，废后有异议？”
　　“不、不是啊，这个陈锡愿意和你同流合污？”林轩操碎了心：“你可别瞎撩他，我怕他会认真的，到时候你想抽身就难了。”
　　周观不以为意：“朕流连风月之地数十载，连这么一个家伙都摆脱不了的话，我的圣名往哪里放？”

　　话是这么说，林轩还是听出了一身冷汗。

　　周观的性取向他初中就知道了，早就了解到这个圈子有多么不稳定。十几岁的男孩正是追求刺激追求爱情的中二时期，他清楚周观的想法，既然天生的改不了，那就顺其自然及时行乐。

　　周观喜欢过很多人，或者根本称不上喜欢，单纯的就是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他胆子大，喜欢就敢追，追上之后不喜欢了，丢下就跑。

　　林轩知道他玩得有分寸，选人的眼光也准，不会做直掰弯的事儿，不会瞎撩拨难缠的人。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会动情不会伤心，缘来缘散收放自如。

　　但林轩有预感：这个陈锡怎么看都不简单。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锡发现，一个叫周观的少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他平淡无波的生活。

　　几乎每个课间周观都要拉着他上厕所，更甚者非要和他并排尿尿。上课期间，不定时的会从桌下传过来一个纸条，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体育课后，冒着冷气的气泡水始终放在桌角，散发热气儿的少年露出滚烫的后颈靠在桌边……

　　床头的手机微微震动，陈锡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周观在道晚安。

　　种种端倪，陈锡只当是亲密一点的朋友，也没多想，哪想到后面还有更加令他惊骇的事。

　　周观最近跟打了鸡血似的，上课也不睡觉了，下课就揪着没听懂的地方问后桌，美其名曰：改头换面虚心请教。

　　这样的学习态度倒是颇有成效，最直观就是月考前进了一百多名。

　　作为全校进步最快的学生，赵英丽积极向校领导反应，月考总结大会上必须给周观发个奖状，还得让他做报告分享经验。

　　一个好老师果然能影响一个学生一辈子，后来这次大会成为了周观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周一那天老天特给面子，风轻云淡，春光正好。

　　周观第一次荣幸的登上主席台，睥睨下面乌压压的人群，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了。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很荣幸能站在这里发言。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最后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他的视线穿过几千双眼睛，准确而深情的捕捉到陈锡，字字铿锵：“陈锡同学。你给了我再次前进的动力，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努力，所有荣誉，我与你共享。”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他深深鞠躬，掌声雷动。

　　陈锡就这样傻傻地看着那个耀眼的少年一步步走下台阶，一步步向他走来。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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