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

作者:青丘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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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两点半



      ——世间真想往往残忍,年少时执著于真实的才是幸福,后来才发现,是什么,并不重要,以为是什么,才真正重要。

      凌晨在网上看见阿风的时候,小妖通常不会感到意外,有些人就是夜的动物。
      喝一口咖啡,看见□□头像闪动,是阿风的问候:美女还不睡美容觉?小心肖岩不要你。小妖微愣,有些人,就是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和没事一样。
      人常说夜让人脆弱,可是似乎没有人找得到阿风的弱点。
      看着看着,心里就一片空白。然后,她对着电脑屏幕笑出声来。除了笑,她找不到更好的反应方式。对于肖岩这样一块千年不变的岩石,还有人会担心么?于是回话:在我闷死之前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两个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小妖的咖啡不知不觉见了底,于是顺口叫了一声:肖岩,再帮我冲一杯。叫完以后才发现,肖岩还没有回来,看了看电脑屏幕,已经是半夜两点。
      拿起电话刚要拨,突然发现同居半年自己居然不记得肖岩的手机号码。于是看着话筒愣住。犹豫了一下,手指转而拨向另外一个在心底极为熟悉的号码。

      穆

      穆半躺在床上,吸了口烟,卧室里昏暗的的灯光让人他的脸在烟雾里忽明忽暗。
      刚刚,就在刚刚,凌晨两点的时候,他接到了小妖的电话。她问他知不知道肖岩在哪里。
      小妖的声音飘缈虚无,仿佛来自遥远的虚空,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说不知道,也许只是最近公司太忙压力大,去酒吧放松了,叫她别担心。阁上电话的时候,他开始清醒得无法入睡,于是,点燃香烟,让满室烟雾将自己包围。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同学的时候,那天下午放学,同学都差不多走了,教室里空荡荡的,初夏夕阳的余光照在窗玻璃上,晕红了外面的走廊,他做完值日,正准备回家。小妖,那只小妖精,就站在走廊上,对着他的背喊:杨子穆。他回头:什么事。晚霞中小妖忽然奇诡的一笑,瓜子的面容,谜一样的眼睛,微风里发稍婉约,亭亭玉立。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击中自己的心脏,他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从森林里走来的妖精。
      小妖上前一步,娇小的身子只及得上他的下巴,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下一步的动作:一个响亮的耳光,精准无比打在他左脸上,清脆刮辣。
      打完继续笑着,甩甩手说:这一巴掌,是替靥然打的。
      擦肩而过的时候,仍是笑着,在他耳边低语:你是个头脑一流的人渣。
      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妖精的影子。
      凭着天赋和一双冷静的眼,穆拿各种各样的竞赛奖项就像吃饭一样容易,这样冷然的高傲让他在收到一个叫靥然的女孩子的情书时,不屑一顾,他的心思从来不在这个上面,于是情书就时常被当作无聊高中生活的调剂品,在宿舍传阅朗读,聊博诸君一笑。谁还记得珍惜与尊重呢?
      他知道小妖是靥然的死党,也知道小妖的性子奇异,只是没有想到,她会以一个巴掌这种奇特的方式来表达愤怒,更没有想到,自己从此爱上了一只妖精。世间万物,便这样废话落叶般交织起来,形成一张虚幻的网。
      那以后,他开始关注小妖,这只妖精就像花丛里的蝴蝶,以自己的方式逍遥着每一个日子,嬉笑怒骂,他相信为妖精着迷的一定不止他一个,比如肖岩,没有人能逃脱妖精的手心。只是完全没有任何机会得到这只妖精的一定只有他一个。
      谁会喜欢伤害过自己朋友的人呢?那一巴掌和一句“头脑一流的人渣”足以表明对他的鄙视。
      他开始彻底反省自己,不是因为那一巴掌,而是因为他爱上一个人,开始明白,爱是那么卑微,步步荆棘。
      再后来,前程就像预料的一样,一帆风顺,他顺利考上名牌大学,顺利进入it业,成为人人羡慕的白领,然后买房买车,事业一级一级往上爬,可是没有人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在一天天往下陷,无法救赎,或者,只是甘愿沉沦。
      两年前好友肖岩找自己合伙开公司时,他一口就答应下来。
      只因小妖成了肖岩女朋友。
      私心里,他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失落,肖岩那样的万年青不像阿风,一旦爱了,决不会轻易放手,那也就意味着他几乎永恒出局了。但又抱着一丝高兴,至少肖岩是他的好友,至少——他们还有接触的机会。这样的行动无异于饮鸩止渴,却无力自拔。在一起久了,便也看出肖岩沉静的面容后面藏着辛苦,凡人追逐一个妖精的步伐自然艰难。但仍然妒忌他,尽管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几乎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只因自己,连辛苦的机会也没有。
      这夜,没有月亮从窗户照进来,却一样成就了不眠。

      靥然

      妖娆的身段,桃花的面庞,嫣然一笑间,胜却人间无数。
      可是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她韩靥然却必须要躺在这陌生的床上,抱着不爱的男人,寻找一点遥远的温暖。这个男人,有着宽厚的肩膀,坚毅的眉,干净的脸庞,却不是她的。
      很早很早的从前,在她第一眼看见穆的时候,她笑了。小妖说她像盛开的桃花,粉粉的柔柔的轻轻的。
      后来,在小妖的怂恿下,她做了自己这辈子唯一为自己努力过的事,给穆写信。信的末尾印着一片淡淡的桃花瓣。没多久,那花瓣却在穆的冷漠中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将自己划得鲜血淋漓。她像一株雨天的花树,依靠墙角,悄悄哭泣洒落一地花瓣的时候,被阿风看见了,阿风说,梨花带雨是很美,只是还不如笑若桃花的好。她愣愣地看着他,那温柔而虚无缥缈的眼睛,忘记了哭泣。
      几年以后,阿风去德国了,自己也去了欧洲,只是傻傻地为了忘记自以为记得很清晰的穆的脸。
      和阿风在巴黎相逢的时候,阿风笑了,一如当年的温暖。突然忘记了自己是谁,那个时候才知道,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阿风早已经偷偷住进来,不知不觉中,穆的脸开始模糊,淡化,消失,直到相逢的时候,无影无踪。也许,自己以为爱上穆至始至终都不过是初恋的错觉,从来都没有看清穆发光的外表下装着什么,又哪里来的深爱?当年站在自己身边安慰自己的阿风,飘忽柔软的眼神却愈见清晰。
      她像一株找到良主的桃花,从那温暖的眼睛,索取温暖,然后开出四月春天的繁茂。在异乡的深夜,她天生是江南的桃花。
      只是他的温柔缥缈,对每个女人都一样,他的身边,围绕着多个女人,他总是很温柔的拒绝爱情说:我不是个好男人。
      她却日复一日,像吸食鸦片一样,中了他的毒,痛着,想着,哭着,念着,恨着,爱着。却只是让她越缠越紧,越紧越缠,痛了他,痛了她。
      这样直到某一天,她瞒着他偷偷去医院拿掉孩子,不愿意以孩子的名义束缚他,只因为太爱。
      可是出院后,却发现他已经消失了,屋子里所有他的东西也跟着不见了。她悔不当初,日复一日的等待,他却再也没有回到他在巴黎租的房子,没有了他的靥然,象株失水的花,很快枯萎,踉踉跄跄完成服装设计的课业,回国。
      下飞机的时候,见到在机场接机的小妖,和肖岩站在一起的小妖,像妖精一样绽放的小妖,一个紧紧贴着彼此的拥抱,她却觉得仍然远在天涯海角。这是当年爱憎分明,替自己给了穆一巴掌的人么?是不是朋友和爱人一样经不起时间和空间的缠磨?叹一口气,那些罩在妖和肖岩之间的幸福像满天流星,不经意间却已燃烧,扎得自己空空的心徒劳抽动,嫉妒像草一样蔓延开来。有一支叫做爱情的蝴蝶像刀一样扎进自己的心里,却化作幸福的青鸟飞向小妖。染得嫣红的长指甲深深刺进手心。心里种下前因。
      收获的,便是颗背叛的果子。日复一日,果子积累着无数嫉妒的酸味。直到最后,发酵成满满一坛酸酒,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和这男人开了房间的时候,那酒就已经义无反顾的喝了下去。
      扭头看了看身边躺着的男人,突然之间,她开始恍惚,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再好的友情在爱情面前都不堪一击,没有什么事是女人的嫉妒不能破坏的。
      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这时候小妖是否还像当年在自己下铺一样睡得像个孩子?毫无知觉地,眼角的眼泪澎澎湃湃,汹涌流下。
      人面仍在。桃花杳然。

      肖岩

      “你就是地底千年不变的岩石。”小妖靠在他身上的时候时常这么说。
      听这话的肖岩神色复杂,揉揉小妖挑染成酒红色的长发,她总是将他当成安全的依靠,他坚毅阳刚,只是她不知道,再硬的岩石中有一天会渐渐风化,再也还原不到本来面目,直到片片脱落碎裂成她身后寂寞的尘埃。
      是谁说天堂和地狱之间只是一线之间?
      肖岩烦躁得耙了耙自己头上那些盘根纠错的头发,开始想不通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起身,穿内衣,套上衬衫和长裤。
      从宾馆那格外有弹性的双人大床上毫不留恋地离开,哗地一声将华丽的窗帘剥离开窗子。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将这个城市夜间的色彩毫无保留的裸露出来,他从食品柜里拿了罐啤酒,右手撑住玻璃窗,凌晨两点半的夜色如同鬼魅,歌舞厅的霓虹灯诉说着妖艳,甩甩头,试图甩掉激烈得情欲过后的混沌。轻轻一拉,啤酒的易拉罐就开了,将那不知是什么的液体灌进嘴里,微苦的味道让他记起,他有一个同居的女朋友叫小妖,而刚刚上床的女人——他转头瞥了一眼那大床中央鲜白娇艳的肌肤和黑如子夜的长发——叫靥然。
      他几乎想笑出来,靥然是小妖最要好的朋友,他是小妖的男朋友,现在有一个很好用却也很俗的词可以同时形容他们——背叛。
      小妖,小妖,那个让人爱得恨不得揉碎的女人。
      一个身体里住着妖精的女人。
      从学生时代开始他就为她疯狂,当她穿着绿色绿色的衣裙,在夕阳中走过,回眸一笑的瞬间,变幻万千,他,阿风,穆,全都失神。
      她不美,比起靥然桃花般的面容,她真的算不上美,可是,谁又能拒绝一只微笑的妖精呢?传说中妖精笑的时候吸魂夺魄,百媚丛生,那灼烧般的感觉,让人的神经跟着疼痛,然后胸口就烙下了一世的印记,从此唯一颠倒轻狂。
      所以当她选中一众追求者的他的时候,他真的以为是神听到了他的祈求开始眷顾他。最初的日子,他那样欣喜若狂,无论他说什么,小妖总会安然地坐在一边,微笑听着,然后说,好。甚至他提出同居的时候,她也说,好。
      可她爱的不是他。
      在他们第一次玉帛相见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这个残忍的事实。他热情如火,她却寒冷如冰。
      是不是每一只妖精的血液都是冷的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过往已是一地支离破碎。
      白天,他们在人前是神仙眷侣,郎才女貌,黑夜,他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爱着别人。
      现在,他亲手掐死了幸福的假象,他摊开右手,仿佛里面鲜血淋漓。他敢和老天爷打赌,小妖完全不知道他生也两点半却没有回家。现在这样做算是对她的报复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当一个人不爱你时,哪怕你恨她入骨,歇斯底里,捅她一刀,她也只会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你,只因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你。还有什么比这更卑微讽刺的?报复到最后,只是更证明自己的无地自容。
      他抓着酒罐的指节发白,没错,小妖也许根本不在乎。可是他在乎,在乎自己的背叛。
      这样也好,这样自己就可以放手了,瞧,和靥然在一起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小妖身边了吧。原来死心也不是那么难。
      一切不过是场东风不相识的错误。

      阿风

      阿风在电脑上敲击着小心“肖岩不要你”的时候,顺带也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符号。那笑脸符如此灿烂,直刺到人心里去。
      网络就是这样好,哪怕你在一端伤心绝望得得了心绞痛的时候,依然可以在网上挂个大大的笑脸。
      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在键盘上游走,就像游走在女人的子宫。他可以和其他妇产科的男医生一样,娴熟的在女人肚皮上切开长口,从容的将手伸进鲜红的子宫,将新的生命从母体中剥离出来;或者将惨白着脸的女人推上堕胎的手术台,轻易的将那些器械伸入女人体内。奇怪得很,那些女人大都很美,很飘忽。
      直到将靥然也送上自己的手术台。
      十三岁的时候,舅舅家里多了个小女孩,像随时都会飞走的风筝一样,怯怯的。
      后来才知道,这是当年想生儿子想疯了的舅舅悄悄送给别人养的女儿,她的表妹,回来看看生身父母。
      然后,他开始上中学,吃惊的发现,她和他同班。她的眼睛很大,很空,总让他愧疚的想到她那狠心的父母,于是不知不觉对她好,为她拿书包,帮她做值日。他成绩很好,每次老师看见他的时候都会露出慈母的目光,反之见到她,就会摆出晚娘脸。于是,她孤僻的几乎没有朋友,总是用目光粘着他,仿佛受伤的小兽。
      这样一直同学到高二,文理分班,她顺理成章分到文科班,他选择理科,并且认识了穆和肖岩,他们组成的铁三角,从考场到球场,从球场到情场,无往不利。这个无往不利在遇到一个叫靥然的女生之后终于踢到了铁板。
      靥然是文科班的,并且和她前后桌。他跟她说要她帮忙认识的时候,她空空的眼睛开始泛出奇诡的光,是在放学的时候,天下着小雨,她微笑着答好,然后背着书包走进雨里,手里的伞却还合着。
      那以后渐渐的,他发现靥然身边多了一个同进同出的女孩,那个女孩赫然是她。她跟着靥然,开始学会哭和笑,开始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总是闪着奇诡的光。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她慢慢有了个外号叫小妖,开始像丛林里苏醒的妖精一样,她的气息像森林中的迷雾一样在学校泛开,不仅仅是甩开了物理化学后让老师大跌眼镜的优异成绩,更多的是她奇诡的笑容,仿佛一夕之间,小妖这两个字开始和靥然这朵校花一样开遍整个校园。还记得有一回他和穆,肖岩在背后和她打招呼,她回眸一笑的瞬间,他,肖岩,穆全都呆立片刻。谁又可以抗拒一只丛林里走来的妖精呢?
      她很尽责,时常告诉他靥然的消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一个女孩为了帮他追另一个女孩而特意与那个女孩做朋友是什么样的心情。
      春天桃花开的时候,她神色缥缈,告诉他,靥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再后来,就有了穆宣读情书的事。那天他看见靥然在学校小竹林哭得梨花带雨,他对自己苦笑,上前安慰的时候,他知道,这出戏中就算有些人退场了,上场唱主角的那个也不会轮到自己。
      几年以后,他狼狈逃出国去,美其名曰去德国学医。万想不到,当他的花心如同他周游欧洲的脚步一样时,在巴黎街头预见靥然,他们住在一起,他却发现曾经他以为自己心动过的容颜,早已物是人非。
      下一个春天桃花开的时候,靥然开始爱上他。只是,当时当事,一旦改变就很难重新再来。
      终于有一天,靥然也像别的女人一样躺上他的堕胎手术台时,他再次狼狈逃跑,嘲弄自己泯灭的天良居然也会内疚。
      他不敢回国,只好念完硕士再念博士,只因为临出国前,小妖趴在他耳边奇异的笑着,她说:去德国学医你可千万得学明白血缘到底是什么。他到现在也没有学明白,所以,只好在这样的凌晨,戴着面具和这个所谓的妹妹聊天,他很惊讶自己有演戏的天赋,可次次掩盖对于小妖那不可告人的情愫
      于是起身把音响开到最大,戴上耳机,让里面没心没肺的《猪之歌》告诉自己心情很好,在这半夜两点半,一边看着低级的色情笑话,一边等待小妖的□□头像闪动。
      人做错事会受罚,老天爷做错事会怎样?或者命运永远不会错,错的只是人。

      小妖

      挂上电话的时候,她开始软弱的不能自己。重新泡杯咖啡,打开电脑继续日夜颠倒的撰稿,却怎么也敲不出完整的句子,电话里穆的声音有些遥远,有一瞬间让她误以为曾经为了他的自我放逐是件愚蠢的事。
      这二十五年的生命是不断地被人抛弃,然后不断地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可那些人却一个个离去。
      最初被父母放弃的时候,她没得选择。在养父母家里,被堂哥堂弟嘲弄的时候,她开始放任自己什么也不想,学会把眼睛放的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只要没有想法,就不会屈辱,不会疼痛。
      直到遇见阿风。
      他的眼睛,那么暖和,是有鱼在里面游动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只有他可以依靠,封闭的生命开始有缺口。还记得他第一句话,他说:你就是苏容?我是你哥。雍容大度地给一个很大很干净的微笑,暖尽她的眼,然后直逼心里去了。
      哥哥么?她从不觉得。她只记得他用温暖的声音喊她的名字:苏容。后来渐渐人人都叫她小妖,再也没有人记得苏容,收容?哈,正是绝大的讽刺。她这一世盼的便是为他人收容,哪一个哥哥会愿意一世收容自己的妹妹?可是那时的自己,却只看得到爱与被爱。
      直到他告诉她,有个名叫靥然的女生。
      再一次有被抛弃的感觉。只是因为几年的生命一直围着他,一切只是为他,于是为了他第一次主动去接近别人。开始拙拙地和靥然接近。
      是靥然,只有靥然,那三月桃花的笑脸,让自己的生命开始有别的色彩,开始明白,原来人生可以不这样的,开始像一只被解放的妖精,感受自由。于是从原先有目的的接近变成真心真意。只是,被人灼伤的感觉,依旧留在身体的某个角落,许多人都说她的微笑像个盛开的妖精,有灼伤的感觉,她听了只是风轻云淡地走过。
      那以后,分享着靥然的一切,一颗糖,一朵花,一只纸鹤,两个女孩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直到情书遭戏弄的时候,给穆那个狠狠的巴掌。
      如果可以预料到以后的话,当时那一巴掌还会不会甩下去呢?可是人生总是没有如果的。
      大二的时候,去阿风的学校,他病了,因为学医的他第一次解剖人体。发高烧说胡话。梦里,她叫:小妖,小妖。
      于是自己破涕为笑。几以为几年前佛前祈祷终成真,有人收容。
      在他醒的第一时刻,吻上去。
      永远记得他当时的样子。他推开她的时候,她大大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眼泪一滴滴流出来,直到他扭过头。
      原来有些东西是上天的旨意真的无法改变,比如,血缘。她始终无法明白那是什么,一样父母都不在乎的东西?她眼里只有爱和被爱。
      阿风出国的时候,她知道,这一回,他是真的真的不会要她了。告别的时候,她学西方人很大方的拥抱,然后笑着在他耳边,把自己想不通的那个问题留给他。她知道他将从此苦恼。那一刻她自己也以为自己是个妖精。
      没关系的,她还有朋友靥然。
      可是下一个春天桃花开的时候,靥然也走了。弃她而去。
      所有在乎的人都不要她。开始借着酒以阿风妹妹的名义接近肖岩和穆,只是为了让想念的心有一个缺口,让阿风和靥然的形象在他们的嘴里更加丰满,然后,在醒着的时候,学会遗忘,学会一个人生活。
      有一回去酒吧,喝得微醺的时候,穆把她送回家,背她上楼,为她安顿。走的时候,在床边凝视她好久。才知道,原来穆和阿风一样,有一双温暖的眼睛。即便是曾经抽过他一巴掌的女人,看在朋友阿风的份上,依然可以那么温柔。
      可是,这情苗在刚长出来就被自己用力掐住。不要问她为什么,她只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坦荡与他相处,也许是因为潜在把他当阿风的替身,也许是因为他是靥然爱的人,也许……是自己在介意当年打他的那一巴掌。一掌下去,仿佛前生挥剑,早已斩断今生所有可能。
      终于累了,那年秋天,看着肖岩单纯的眼睛,永远微笑的小妖哭了。伧惶地和肖岩在一起,借他的体温忘却从前。
      看着手中有空了的咖啡杯,忽然想到自己从没想过,岩石若没有爱,也终有一天会风化,就像没有人再为她续杯的咖啡。是她太自私么?这一生,如同一株绛珠草,盼有人浇灌,细细收容,细细呵护,免我哭,免我苦。只这样简单。可往往越是简单,越得不到。
      父母弃她,阿风弃她,靥然也弃她,全世界都弃她而去的时候,只有肖岩,为她默默续上咖啡。
      可是肖岩现在还没回来,是真的累了么?痛苦的不想见到自己了么?她开始不安,肖岩帮她送伞,肖岩陪她熬夜,肖岩清晨温暖的笑……一径的风风雨雨,山高水长,不就是为了求得这样一个风平浪静的肩膀么?
      明天,明天天亮之后,等他回来,要告诉他,告诉他真相,她不是小妖,是苏容。然后好好爱他,好好珍惜,让他呵护,让他收容,免我苦,免我哭。
      天最暗的凌晨两点半,半点星光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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