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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生
晓星尘微微转动眼珠,努力睁开双眼,一片白光猛地刺入眼帘,他下意识抬手去挡,才觉得四肢百骸竟然酸涩难动。“嗯…”喉头唔咽一声,头沉的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待稍稍适应,晓星尘重又睁开双眼去看周围。自己应该是在床上,被褥轻软,床帐上白缦飘然,流苏重垂。他用尽力气撑身坐起,所在处似是一间木屋,正梁上四个玄色大字,“端神去思”,笔力遒劲,似有千万正气凝聚于内。月光自窗外倾泄,罩住窗边琴桌上端正摆着的一把墨色古琴,室内只有一张矮桌,放有茶具,旁边地上配了蒲团。此外再无他物。晓星尘正在思索这是哪里,似乎从未来过,只听着室外有人轻声交谈,晓星尘循着声音走到室外,见到二人。白衣者站在廊下,一手垂于身侧,一手微握悬在身后,黑衣者坐在栏杆上,手中转着一支墨色笛子,红色流苏随之舞起。晓星尘心下一惊,这二人是蓝忘机和魏无羡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大概是中了什么邪……”听到脚步声,魏无羡收了声,二人一起转身,看到了晓星尘。
“小师叔?”
“晓道长。”
魏无羡起身要走向晓星尘,却被蓝忘机拦下,“等等。”
晓星尘满脸茫然,简直就是直接在脸上写了疑惑不解这四个字,几欲张口却未出声,怔怔望了蓝魏二人许久,突然满目惊恐,低头握住自己的胳膊,拍打自己的身体,似是要求证什么,连连后退,“不!不对!我……我不是……”
“小师叔”,魏无羡一个大跨步冲上前去,及时扶住了几乎要跌倒在地的晓星尘。
“我不是,我死了,我,我,我……”晓星尘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师叔,是宋道长,他在一次夜猎中受了重伤,恰巧有姑苏蓝氏门人途经,将他救回云深不知处。他自知时日无多,拿出装有你残存灵识的锁灵囊,恳求一定要将你救活。他说当年并没有将你的尸身火化,反而是用灵石护住,使之不腐。于是我就去了一趟义城,果然你的尸身保存完好,我取回,将你复活了。”魏无羡这段话说得并不流利,漏洞百出,可他觉得晓星尘刚刚清醒,应该也没有听出太多问题。
“你以为我刚醒来,脑子想不清楚么?我那日听了薛洋一席话,自知已犯下大错,虽是眼盲被他骗了,但终究是害了许多无辜性命,不仅…不仅杀了志同道合之人,还与薛洋那般大逆不道之徒如朋似友朝夕相处,我一生信奉…我一生…晓星尘对自己已失望厌恶到极点,好像说出自己信奉恪守的人生信念都是大不敬,“因此我已无意苟活于世间,自刎后魂魄四散,如何救得回来。”晓星尘声音暗淡下去,话语里似有无限思绪,无法收拢。他用力摇头,像是要把这些繁思杂念尽数摇净。良久,他坚定语气,望向蓝忘机,“含光君,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我不是说了么…”魏无羡正要开口说话,蓝忘机望向他,摇了摇头。
“道长,是宋道长想出了以魂为基、养魂再生的方法,魏婴照做,用宋道长的魂魄滋养道长残魂再生,将道长救回。”蓝忘机缓缓说出实情。
“以魂为基,养魂再生。”晓星尘嗫嗫重复。傲雪凌霜宋子琛,秉性高洁、为人清傲、行侠世间,最是不齿诡道邪术。如今却想出这样非正途仙道的法子,只为将曾经残杀无辜的自己救回。这样的晓星尘凭什么值得宋子琛以命相救。晓星尘这样想着,突然心痛难忍,几欲失神。蓝忘机看他身形恍惚,迅速出手,定住晓星尘灵脉,稳住其心神。
那边魏无羡端来清茶,送到晓星尘手边。“小师叔,你也无需太过自责,宋道长当时已经伤重在身,无力回天,所以也不完全算是以己之命将你救回。况且当日你曾将双目换于他,他在弥留之际还想着将你救回,你应该体慰宋道长这份心意,珍视自己,不要再无端伤心伤身了。”魏无羡平日里话是最多,但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搜肠刮肚想尽说辞,不知该如何宽慰晓星尘。
晓星尘啜饮一口,定了定心,“那子琛葬骨何处?”
魏无羡接回茶杯,答道,“宋道长尸骨已送回白雪阁,小师叔日后可去拜祭。”
晓星尘莫然颔首。旋即又问,“那,我的眼睛,我知道换给宋道长的眼睛已无可能再换回,所以,我现在能看得见是……”
“你能看得见,诶,左右绕不过去,索性和你说实话。你这眼睛,是另一人,换给你的。”魏无羡抿了抿嘴,似乎不想说出这句话。
晓星尘又一次在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四个字。蓝忘机知道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此刻已然夜深,便提醒魏无羡和晓星尘明日再详谈。
“也对,小师叔你刚刚转醒,也实在不合适彻夜长谈。我明日再来仔仔细细说与你听,现下还是早些休息吧。”魏无羡说完,蓝忘机向他递来一只瓷白小瓶,魏无羡接了,转手放在晓星尘手中,道:“这是姑苏蓝氏的净凝丹,凝神静气,对元神归位灵脉修复大有助益,小师叔你此刻还不宜进食,只饮些清茶,服些净凝丹,早日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们就告辞了。”
“告辞。”
蓝魏二人施过礼正要离去,晓星尘突地叫住他们,问到:“魏公子,还未告知此处为何地啊?”
“啊,哈哈哈哈,忘了说,这是我和蓝湛的家,就在云深不知处脚下,你且住着,四周我设了结界,绝对不会有什么再来打扰你的。”魏无羡挠挠头,笑着答了。
“不会有什么再来打扰我?”晓星尘疑惑。
“哦”魏无羡心下一慌,想着这小师叔还真是个清明净透的聪明人啊,这刚刚醒过来,抓我这话里的漏洞就一抓一个准,但转瞬就笑着说:“那当然要设结界了,这云深不知处啊,虽然是蓝家的地盘,但也是深山老林啊,万一有个精怪野兽之类的半夜跑来惊扰小师叔,小师叔你又刚刚转醒,灵力不稳,万一受伤怎么办,对吧,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蓝忘机默默黑了脸,魏无羡为了圆话竟然说云深不知处有精怪野兽出来作乱。他默默伸手在魏无羡屁股上用力拧了一下。
“哎哟!”魏无羡突然吃痛,但在小师叔面前又不敢喊出来也不敢拧回去,心里想着蓝湛啊蓝湛你今天晚上给我等着,脚上却走近晓星尘,把他半推半送领至室内。“小师叔啊,我和蓝湛回静室去,你呢快快睡觉,明天我再来,就这样啊,我把门给你关好,你不要起来了啊。”说完按着晓星尘坐到床上,迅速退了出来。
关好门,魏无羡两指并拢,在空中迅速划出一张灵符,掌心发力,一道金光将整间木屋密密罩住。转过身看到两步之遥的蓝湛,魏无羡心里嘿嘿两声,说,“蓝湛,你扭过去。”
蓝忘机望了他一眼,顺从地转身,刚转过,一阵风扑向他的后背。蓝忘机看也没看就伸出双手架住了身两侧的两条长腿。
“走吧,谁让你拧我,我要你背我回静室。”
“…好。”
自从世事平息,魏无羡跟着蓝忘机回到云深不知处生活。虽然蓝忘机并没有拿蓝家的四千多条家规规束魏无羡,可是对着蓝家叔父和蓝曦臣还有一众子弟门生,魏无羡终究还是稍稍收敛的。虽说这收敛在蓝启仁眼里根本毫无诚意,但对于魏无羡来说已经憋的难受了。蓝忘机每每看到他想为又不能为的样子,最终还是征得了叔父和兄长的允许,在云深不知处的山脚下另盖了一处院落,每日朝去夕回,来往于主宅和小屋之间。
搬去小屋的魏无羡自言是重获新生,顺带着把小苹果和小兔子们都接了过来,平日里除了研习练功,就是在院子里刨刨种种,还挖了泥塘,发誓要再种出藕来。思追和景仪也总是过来,魏无羡很是欢迎,因为可以打发他们去彩衣镇帮他买天子笑。日子过的舒心快活,魏无羡给小屋命名为“欢室”,这个名字成功获得了蓝忘机的一个白眼,评价此名“无聊又无耻”。
魏无羡趴在蓝忘机的背上,突然附上耳去说,“蓝湛,你说如果我一直和你留在静室,没有盖欢室也不曾去住,那七个月前的事儿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会发生。”臂力惊人的蓝忘机背着魏无羡犹如八抬大轿一般稳当,“彩衣镇也归属姑苏蓝氏,有乱必出,一样也会遇到宋道长。”
“那倒也是,毕竟你现在还是仙督,什么都要管。哎我说蓝湛,你每天累不累啊,这么多事儿。”
“背你,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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