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一章N
“妈,不跟你说了,我要登机了。”
今年H市流感病例剧增,尤念工作的S市大学附属医院动员医生们前往参与支援。作为心内科的代表,尤念也在支援名单里。
“我今天说的事你放在心上。” 苏清在挂断电话前嘱咐。
尤念脸色不虞,收起电话,推着行李箱快步走到飞机舷梯下,准备登机。
“尤念,这里。”
整个客舱里都是医院支援小组的人,穿着统一的冲锋衣外套。
姜宁站起身挥手招呼尤念过来,侧身给她让座,“阿姨又催你谈恋爱了吗?”
“她就这样。”尤念在空姐的帮助下放好行李,嘴里不忘回答姜宁的问题。
侧身去到座位,尤念便闭上眼开始补觉。她昨晚刚值了班,今早又忙着处理病人一些突发情况,下午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直接到了机场。
飞机到H市要两个多小时,足够她闭目养神。
旁边的姜宁还趁着起飞前最后一点时间给男朋友发消息,耳边是她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突然一声——
“叮咚—”
飞机的广播响起,低沉的男声在高频电流下有些失真。
“女生们先士们,你们好。欢迎您乘坐中国南方航空,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
机舱里噪音不断响起,广播里男人播报的语速很快,像捏着鼻子咕噜咕噜讲话,电流干扰下听得并不清楚。
姜宁结束聊天,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转头和尤念打趣到:“你觉不觉得这个机长的声音像电视剧里的总裁?”她故意压低声音,“天凉了,该让王氏破产了…这种玛丽苏总裁。”
被姜宁的动静吵醒,尤念睁开眼看着姜宁无奈说:“然而现实里的总裁只会说,我对钱不感兴趣。”
广播里男人的声音还在播放,兴许是被姜宁这么一说,尤念便垂眸仔细听了会儿,顿然面色一滞。
太像了…
和记忆里那个声音很像,相比之下多了一份沉稳,少了一份少年人的清亮。
原来都快十年了啊。
尤念很少想起覃弋炀,从大学到工作,想起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时高考成绩出乎意料的好,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学了中医,熬过了本博连读,熬过了规培,前不久刚考完主治。
虽然这几年时常吐槽自己现在流的泪就是当时选择学医时脑子进的水。大学时期临床科研两头转,忙的脚不沾地,但好在人一忙起来就没空想那些风花雪月,跟朋友出去聚会都要被调侃着买个两万响鞭炮敲锣打鼓欢迎。
自然而然地,覃弋炀这个人,也随着尘封的高中毕业照一起掩埋在青葱岁月里。
广播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尤念还看着机窗外的天发呆,将落不落的夕阳染红了一片,橙色的阳光洒在机场跑道上。也许夕阳是一天的最后一笔,日落是故事的终章。难怪世人追逐,诗人称赞。
飞机平稳落地,尤念和姜宁推着行李往机场大巴的方向走。
刚走一小段路,尤念想上厕所,便让姜宁先走。
“我去上个洗手间,你先带着行李过去,我一会儿来。”
姜宁接过尤念的行李,脑海里想起不久前去KTV唱歌,尤念也说去趟洗手间,姜宁在包厢里等了半个小时都没等到她回来,手机也没带走,姜宁不放心出去找,结果看见尤念一个人乖巧地坐在大厅板凳上。
“我从洗手间出来就忘了回包厢的路,想给你发消息发现手机也没带,包厢号也忘记了,我绕啊绕,给绕到大厅了,就想着坐在最显眼的地方,你肯定会出来找我。”
姜宁听到尤念解释,颇感无语,怎么会有人方向感这么差,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能忘记路。
因为对尤念无头苍蝇般的方向感有清晰的认识,而H市的机场规模又格外大,她这次不放心的问:“确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不确定。如果走丢了我会报警的。” 尤念的眼神坚定的像入党,脑门刻着“please trust me!please!”
“覃机长,今天辛苦了。”乘务长程姐对旁边的男人说到。
“你也辛苦了,程姐。”男人穿着制服,白色衬衣收进一截腰中,刚结束飞行,手臂上搭着的黑色大衣没来得及穿,另一只手提着登机箱,正大步向前。
一身板正的穿着也没能掩盖住男人身上那股随意,原本硬朗的背头此刻有几簇发丝耷拉在额头,添了几分少年气。即使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婴儿直样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漆黑澄澈的眼,像夜里盛着月光的湖水,只一眼就能让人深陷在一场卷起狂风的漩涡里。
覃弋炀作为南航最年轻有为的飞行员,无论从家世长相、还是性格,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那程姐,我去签字,回见。”覃弋炀对着乘务长点头道别,迈步走向办公室。
签完字,覃弋炀准备到楼下买杯咖啡,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来电人显示段林,刚按下接通对面就传来一声嚎叫,他嫌弃地把手机拿开——
“我亲爱的弋,你在哪儿?快出来陪我喝酒,哥们我又分手——”话还没说完,听筒传来另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打断段林的哭嚎,“啧,没完了是吧。”
知道段林正和沈嘉翊在一起,覃弋炀这才把手机放回耳边,问到:“他什么情况?”
“老样子,死不了。” 沈嘉翊拿过手机解释,瞥了眼瘫在沙发上装死的段林。关于段林隔三差五上演的苦情戏两人习以为常,不甚在意。
“你呢,什么时候有空?”
“这几天飞短途,估计一个多星期吧,到时候…”覃弋炀举着手机边走边说,视线落在一个姑娘身上,因为穿着今天航班上的支援小组同款冲锋衣,所以他多注意了一眼。
只见她在厕所门口东张西望,又低头在手机上捣鼓一阵,随后转了几个圈,最后听到一声响亮的机械女声——
“准备出发,全程1.1公里,大约需要15分钟…”
覃弋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倏地,他猛然停下脚步,握着手机的手指突然用力,停顿几秒后,他又坚定地朝厕所走去。
如果姜宁此时在,就能看到尤念脑门上不再刻着“请相信我”,取而代之是“请救救我”,还是红体加粗。
就是有人方向感糟糕的需要一只导盲犬。
尤念低头拿着手机转了几圈,十分认真地研究刚下载的导航,语音里的东南西北于她而言,和在兜里揣了一天绕成一团的有线耳机无异,根本理不清。
正当她努力识别时,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影,直直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路。
谁啊?
尤念疑惑着抬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制服规整的收进一截窄腰中,她的视线从腰一路滑到肩再到喉结,最后落到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
就算过去十年,尤念此刻依旧被这双眼惊艳到,一如既往的令人着迷,还是能轻而易举的搅动着人心里的涟漪。
覃弋炀居高临下凝视着尤念,眼神灼热的要把她的脸烫出一个洞。尤念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这猝然的相遇震惊着瞪大双眼,同样直愣愣的看向覃弋炀。
尽管覃弋炀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可落在登机箱提杆上因用力紧攥而骨节泛白的手昭示着此刻他的内心正在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浪。
两人在机场厕所门口,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地点,滑稽又沉默的对峙许久,非要把对方盯出花来。
覃弋炀?这也太巧了吧。
他怎么在H市?身上还穿着机长制服。
所以机舱广播里的声音该不会真是他吧?
不知道为什么,尤念没有勇气再见到覃弋炀,记忆里分别的场面并不美好。
少年紧皱的眉头,幽黑的眼眸中带着迷蒙的雾气,只可惜里面漫出的却是铺天寒意。
尤念记得那个眼神,满是质疑、愤怒,还有少年人的骄矜被击碎时的难过,可怜。
覃弋炀看着尤念那双瞪大的双眼里除了惊讶,恍惚间似乎捕捉到眼底那丝转瞬即逝的…伤感?
很快,眨眼间就消失了。
是错觉吗?为什么会伤感?见到我会让你伤心吗?
覃弋炀最先打破这奇怪又难堪的氛围。
“好久不…”声音从口罩下传出来,闷闷的。
……
“借过。”
……
覃弋炀面色错愕,望着尤念转身仓促离开的背影,抬起手在眉头处轻挠几下,低下头哂笑。
拿着电话的手垂在一侧,屏幕上的通话还没有挂断。
“喂?…你笑什么?”对面的沈嘉翊听着这边的动静。
“没什么,遇到个熟人,但人家好像不想认识我。”覃弋炀自嘲着。
“挂了。”
覃弋炀挂断电话,继续朝着咖啡店走去。
“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尤念紧攥着手机,闷头跟着指示,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双脚不受控制地奋力往前迈,想挣脱掉心里蛛丝一样紧紧缠绕的窒息感。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