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助

　　本应中秋月明时，天空却下着蒙蒙的细雨，城市路边略带秋意的树木萧然地立着，在这场不应景的雨中回忆着往日的繁华。
　　绕开高楼间的喧闹，小巷青石路的尽头有一座同样青砖堆砌的院子，一人高的院墙挡不住墙内竞相火红的秋意，几枝霜枫探出头来，在雨水的冲刷下红得分外鲜亮。
　　进得院子，里面是一番小桥流水的景致。细细的沙围绕鹅卵石堆砌的池塘，一池锦鲤在雨点的驱赶下搅乱一池碧水，怪石林立中，精致的狮子落集满了石汗叶泪，啪地一声敲在池旁的石蹲上，石汗叶泪便汇成小溪顺着石蹲凹槽款款汇入池中。
　　庭院宁静雅致，山石树木无不描绘着自然界天成的趣味，只是那墙边满目的枫树红得有些刺眼，嚣张的颜色坏了庭院的恬静。
　　阿馨望了眼那抹不协调的红艳，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自从认识了那个女人，自家孙少爷似乎迷了心窍，就如同这不协调的庭院，乱了原有的精致。
　　裹着足袋的芊足在木制回廊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庭院正中的和室前，阿馨屈身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廊下，双手理了理和服的下摆，端正地跪坐稳妥，这才垂着头轻声说道：“打扰您了，晚餐已经准备妥当。”
　　无风的雨无声地下着，阿馨未曾抬头，待了许久不见室内有何声响，便又道了声“失礼”，伸手去拉隔扇。不料，手还没碰到隔扇，和室里传来低沉好听的男声：“放在那儿就好。”
　　明知和室里的人看不见，阿馨还是将托盘在室门前摆正又起身深深地鞠了个躬，这才倒退着走了几步，继而转身离开。
　　待到院子里只剩下狮子落不时的敲打声，和室的门开了条缝，一只修长细致的手轻松地端起托盘，下一秒隔扇又无声地关上，仿佛它从来没有开启过一般。

　　牧平澈将托盘放在矮桌上，扫了眼对面杵着下颌看自己为她端茶倒水的女子，不由暗暗地叹了口气，“僵持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能放弃吗？”
　　女子双手捧起他放到面前的茶碗，就着腾腾的热气抿了口茶，亮亮的眸子温文地笑着。
　　她总是这样，这样定定地瞅着他，用无言的微笑坚持着她的主张，几个小时前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此，牧平澈对这个干妹妹万分无奈。
　　“好吧，”牧平澈在她对面坐定，“你为什么非要……那么做？”
　　“因为我需要钱。”女子终于开口，清澈的声音如涓涓清泉，淡淡的，无波无澜。
　　“我可以给你钱。”如果只是要钱，事情将好办得多。
　　“我不要你的钱。”女子撇撇嘴，语气坚定。
　　“有什么关系，别忘了，我是你哥啊。”只要能打消她铤而走险的念头，牧平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小悠，只要你愿意……”。
　　“哥……”女子隔着矮桌探身向前，芊芊玉指点上牧平的薄唇止住他接下来的承诺。
　　牧平看着突然放大到眼前的清秀脸庞，有一瞬的愣怔，女子便也趁着这细微的间隙悠然一笑，“哥，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我早已无以为报。这次，不要再让我成为你的负担好吗？”
　　“小悠……”女子的话让牧平无端地心酸，“我从来都不曾当你是我的负担。”
　　“那么，”女子端坐回去，肃立神色，“请你不要成为我的负担。”
　　牧平的心狠狠地一坠，虽然明白这不过是她不想拖累自己而故意放出的狠话，可还是压不下心间隐隐的疼。
　　“好吧，”面对她的坚持，牧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希望你不会后悔。”
　　“我无怨无悔。”女子的笑容如同雨后的庭院，恬静，温婉。
　　她眼中闪烁的坚强一如两年前相识之初，那时她还是个为学费奔波的留学生，而他是异乡雇主的孙子，是她眼中的倔强让他为她驻足，却不想现下正是这种倔强把她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牧平起身拉开隔扇，满院秋色伴着细雨斜斜地泻入和室，他回头深深地凝视着她，淡淡开口：“你去吧，当你累了倦了，别忘了我这里还有满院枫色为你守候。”
　　说完牧平转目远眺墙边红火热闹的枫影，他身后的女子依旧保持着动人的微笑，只是眼中泛起了微微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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