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天下——初春】

　　初春的空气里总是伴随着湿润感，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了，屋檐上还在滴滴答答的漏着雨滴。
　　官道上，赵羽系着白色的风袍，在风中策马奔腾。
　　宫门口有一公公在着急的等着，见人来了，紧皱的眉头终于松散了，脸上也露出笑意，忙上前迎接。
　　“赵公公。”见是国主身边的大公公，赵羽心下有些疑惑，先是密信急召，现又是派了赵喜来这，莫非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可这人看着脸上也没多大焦虑啊。虽细想着，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淡淡的叫了一声。
　　“侯爷要不先去偏殿换上干爽的衣服？”赵公公看赵羽身上的衣袍被雨水打湿提议道，要是等会让国主见到赵羽这番样子，指不定怎么斥责自己。
　　“不用，国主急召，还是先去面见国主较好。”赵羽摇头，淡然拒绝。
　　“是，侯爷这边请，国主在书房等您。”赵公公也不多废话，忙在前引路。
　　“国主，侯爷来了。”赵公公在门外说着。
　　“好，你先下去吧。”司马玉龙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赵公公行礼退下。
　　“国主。”赵羽推开门刚想要跪下行礼，膝盖还未触底面，便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的扯住了手臂。
　　在触及衣角时，司马玉龙的眼睛里出现了丝恼怒，强把他拉至椅上坐下，然后又快速的把他风袍解下披上厚厚的大衣，又在他手上塞了一个暖炉，忙完这些后，他又朝门外喊到：“去侯爷的房间拿套厚一点的衣物来。”
　　赵羽在这宫内是有一间寝宫的，是司马玉龙复国后下令建造的，就在他寝宫旁边。
　　“国主。”赵羽的语气里有些踌躇。“闭嘴，不知道赵喜是怎么办事的，没看到侯爷的衣服湿了，不知道先带侯爷去换身衣服的。”司马玉龙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其实不关赵公公的事。”赵羽开口替那可怜的赵喜说道：“他跟臣说过，只因臣因国主急召，恐有大事，故没换就来了。”
　　“你也要凶，急什么急，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你可是我的左右手，你倒下了要我怎么办？要不因为现在事实在多，否则早就罚你在这宫里面静心修养几个月。”司马玉龙越说越气，气这个人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
　　“国主。”司马玉龙话音刚落，沉重的殿门就被人推开，还未等赵喜开口，司马玉龙就上前拿起衣服让他下去了。
　　“国主。”赵羽刚想说什么，司马玉龙就拉起他走到偏殿，偏殿里地龙烧的很热，就算穿着单衣也不会冷。
　　“臣自己来。”赵羽见司马玉龙伸手要帮他脱衣服，俊脸微红，忙开口说到。
　　“好。”司马玉龙也不多话，把手中的衣服放置塌上就出去了。
　　赵羽把湿衣服脱了，换上干的衣服，刚拿起衣服想要穿上的时候，眼角一偏，不小心就看到了袖口处和背面上用极细极淡的金线绣制的龙纹，赵喜是不是拿错了，转念一想，如没有司马玉龙的指示，这衣服是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房内，轻轻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穿上了。

　　“国……”赵羽出来了后刚想要叫司马玉龙，便看见在烛火的照耀下，司马玉龙眉头紧锁着，手中的笔一刻不停的在奏折上写着什么。于是他把要溢出喉头的话给咽了下去，放轻了脚步，在他的后面安静的站着。
　　大约过了一刻左右，司马玉龙终于放下了笔，松了一口气，动了动脖子，余光却早已发现静默不语，垂手恭敬站于身侧的赵羽，心下有些气愤，这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

　　“小羽。”司马玉龙开口叫到：“坐下，尝尝，这是御膳房刚刚做好拿上来的，还热乎着呢。”司马玉龙指了指桌上那盘紫玉糕和桂花酥。
　　赵羽刚想要跪下谢恩，前方及地处就出现了一双滚金边皂靴，明黄色衣袖一扬，赵羽已被人扣住双臂从地上拉起。
　　“国主。”看着司马玉龙有些微红的眸子，赵羽有些无措。
　　司马玉龙轻轻叹息一声，把人拉至自己旁边坐下：“我们两个人一定要那么生分吗？”
　　“国主，我……”赵羽有些紧张，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被什么玉龙打断了：“先吃吧，都是你最喜欢的，因你不喜太甜，所以我让他们做的淡些，查查看味道怎么样？”
　　“好。”赵羽伸手捻起一块紫玉糕，咬了半口，品尝了片刻，黝黑的眸子里闪现出了淡淡的光芒，慢慢的咽下，唇角浮起笑意开口到：“好吃，味道刚刚好，没有甜到腻口，也没有淡到无味，保留了桂花独有的香气。”
　　“喜欢就好，多吃点。”司马玉龙笑笑，沏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然后又开始拿起奏折来看了。

　　“国主。”赵羽放下手中糕点，顿了顿，脑海中飞速的过滤了一遍这几个月内朝野中发生的大事:南方水患，虽派治灾的官员过去了，赈银也发下了一批又一批，可也不见好，西北部边境，辽国又蠢蠢欲动，大有杀过来打战的意思，朝堂上，汤丞相又因身体问题要告老还乡，民间叶麟势力又不断加大，真的是各方压力集齐，大有要压垮这刚刚重生还不成熟的王朝和刚满弱冠之年的新国主。

　　“嗯，怎么了？”司马玉龙压下心头愁绪转而嘴角轻微上扬。
　　“当国主很累吧？”这是第一次，赵羽放下君臣之念，尊卑有别，站在以同一个地方，以挚友的方式问到，这样的赵羽，少了几分将士的刚烈，多了丝人情味，就像太阳出来了，把地下积埋多日的厚雪融化掉那么的干净，暖和。

　　“嗯？”司马玉龙反倒是被这样的赵羽给弄的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大，却也越发清冷:“在其位，谋其职，我既然当了这天下之主，自然要承受天下人所不能承受的事，不过……”司马玉龙停了一下，突然一下子把赵羽拉过来，然后手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一下，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嘴唇有意无意的滑过赵羽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低笑了一声，一字一停顿，清楚的说道：“不，过，好，在，我，身，边，一，直，都，有，小，羽，呢。”

　　感动，紧张，不安这三种情绪一下子占据了赵羽全部的心思，对君王全身心信任他的感动，对君王拥抱他的紧张，对现在形式的不安。或许其他事他帮不了，可是对一事，他必须要做，无论成功与否，赢，可扩大疆土，帮司马玉龙除掉辽国这个强大的对手，输，可大大的打击他们的气势，至少十年他们不敢再犯楚国，而司马玉龙也有时间培养一支强而有力的军队，他一直对自己的武力和布军打仗这方面很有信心，但自从复国后，司马玉龙却从不让他触及这方面，虽他多次明里暗里的跟司马玉龙提过，他想驻守边关，为他守住这一道防线。

　　司马玉龙似乎看透赵羽所想的，他把手放开了，眼睛微闭，食指轻轻的有节奏的在桌上击打，赵羽知道，这是司马玉龙思考问题的习惯。
　　半响，终于睁眼，起身站在赵羽后面问道:“你说，我该如何做？汤相这事是批还是不批？”
　　赵羽刚想站起来，被司马玉龙按住肩头：“这里就你和我，赵羽和司马玉龙，没有侯爷和国主。”
　　赵羽垂眸：“准吧，他退位就让右部尚书李雪松，他是前中丞李环的爱徒，为人圆润清明，做事干净利落。”
　　“好，我听小羽的。”司马玉龙现在很轻松，很满足，就像前面说的身边有一个小羽足矣。
　　“至于南方水患……”赵羽笑了笑，正想接着说，司马玉龙就接口了：“让工部的李明天去吧，一则他为官清明，刚正不阿。二则他本就是南方人，对这地势非常的清楚了解，三则他水性也极佳。然后我再赐他一特权，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直接上报于我，而不用经传与内阁大学士。”
　　“和我所想一样。”赵羽笑了，两大难题就这样先解决掉。
　　“叶麟……”司马玉龙喃喃道。
　　“他蹦哒的也够久了，就派出暗箭一和二两队加上我们在民间培养的人才也差不多了。”赵羽手撑额头淡淡接口。
　　“好，是时候了，养了那么久，是该派出去了，如果连叶麟都解决不掉，那么他们也不配当暗箭里的第一把手。”司马玉龙点头。
　　“至于辽国……”终于到了这里了，赵羽反而不知怎么组织语言了，似下定决心，他不顾司马玉龙的反对，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前跪了下去，膝盖碰地发出沉闷的声音，司马玉龙心也猛的沉了下去，唇抿的越来越紧，眼神也越发沉静，藏在袖中的手也紧握成拳，他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一刻终于到来了，果然：“臣请旨，让赵羽带兵去攻打辽国，替国主除了这大患。”声如珠玉，掷地有声，指尖攥着袖口一角微微泛白。
　　“为什么一定是你？朝堂上能带兵打仗的不只你一人，葛年寿可以，沐冰可以，程年年可以，牛宝金可以。”司马玉龙很气愤，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很冰冷，这是第一次，司马玉龙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因为臣不想做笼中之鸟，臣一直努力学习这行兵之法，武义也明天早晚都在练，为的就是做国主手中的一把利剑。”赵羽把心中一直想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可你成功了，你现在就是朕手中的一把剑，不出则已，一出必利。”司马玉龙还是不让步。“可是我这把利剑一直没开仞过，甚至都没有打开过。”赵羽越说越激动。
　　“你可是在怪我？”司马玉龙的声音有些沙哑。
　　“臣不敢。”赵羽头贴地。
　　“不敢，呵呵，你刚刚明明在控诉朕，是，朕不允许你去，是不想让你受伤，十五年前的那条伤痕伤在你身，却也痛在我身，那种绝望的感觉现在还在我心底，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没死，被空空师傅救起来了，当我见到你睁眼的那一霎那，我是有多么狂喜，我承认我很自私，自私到不想你现在有这么强大，自私到只想让你一直避在我的羽翼之下！”司马玉龙说着猛然把他拉起，抱在自己的怀里，紧紧的禁锢着，不让他有一丝逃跑的机会。
　　“我……”赵羽听完睁大了眼睛，司马玉龙隐藏的太深，导致亲近如他也不知司马玉龙竟有这心思。
　　“可是……”赵羽咬了下唇角:“带兵打仗是我毕生所愿，求国主成全赵羽这一次，以后赵羽必听国主的话。”
　　司马玉龙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抱住他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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