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苍

　　美丽的萝林啊，今天我要离开你了。
　　我要离开你，去继续我的流浪。
　　没有高贵的血统，没有永恒的生命，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这样的我，怎么有资格留在圣洁的洛丝萝林？
　　……
　　忘记了是从哪里来，也忘记了要到哪里去。
　　我的记忆被永恒地封印在了六年前。曾经的生活，对于我，只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谜。我就这样漫无目的流浪了三年，在这片战火不断的中洲大地上流浪。最后，昏倒在洛丝萝林的边界。
　　是精灵救了我。
　　但是今天，我却要离开了。大战已经结束，中洲大地恢复了和平。就算离开萝林，我仍然会很安全。而且，大部分的萝林精灵都要准备西渡了。我有什么借口能够继续留在这里呢？就算我再不舍，我也想不出任何留下的理由。
　　我在这片美丽的、有精灵力量庇护而没有沾染上任何黑暗力量的土地上逗留了整整三年。对于一个流浪者，这段时间太长了，长到让我忘记了自己流浪者的身份，长到让我去妄想一些本是虚无缥缈的事情，长到，让我自己的心已经处于一种倦怠的情绪中。
　　所以今天，我要离开了。
　　别了，美丽的萝林。你用你的水，你的树，你的草地，你的果实庇护抚育了我三年的时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别了，高贵的盖拉德丽尔夫人。身为中洲身份最高贵的精灵，您把您的爱和关怀无私地奉献给了一个像我这样身份低微的流浪者。您甚至让我参与到王室的生活起居中，我真是受宠若惊。您说我像极了您已经西渡的小女儿凯丽布莱恩。您是在安慰我吧，一个平凡的人类怎么可能像一个精灵，而且还是那样一位绝世美人。但是，您真的就像对待女儿一样的待我，让我感受到了记忆中从未体验过的母亲的温暖。谢谢您，夫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
　　还有，冷漠的哈尔迪尔，我要跟你告别。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你，正如我无法要求你来爱我一样。不要说是这一生，就算用尽我所有的轮回，也不指望能得到你的爱。我只希望，将来你在埃曼也能够记得，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类小女孩是那样真挚地爱过你。但是我，为了让我短暂的生命能够获得快乐，为了让我还能够在中洲大地上自由飞翔，我要忘记你！就算我背上的伤痕无法消失，我也要尽我自己的全部力量来磨灭你在我心中留下的痕迹。忘却是罪，但我却没有办法背负着对你的爱恋，忍受着心痛度过我这一生。我的生命多短暂啊，我不能把我的一生都献给对你的爱。但是哈尔迪尔，你一定要记得我，虽然，我决定要忘了你。
　　我环顾着萝林这片美丽神圣的土地，突然有种涩涩的情绪一直从心底往上升起，一直升到眼角。原来我是这么的不舍啊，那为何还要作出离开的决定呢？虽然夫人她没有在我面前做出任何表示，面对我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我知道，她在挽留我。我虽然不具备精灵读心的能力，但是我能从夫人的眼睛里面看到挽留，看到不舍，看到怜惜。
　　但是我没有忘记，我不是一个精灵。虽然跟精灵生活在一起已经长达三年的时间，虽然被夫人视作女儿无微不至地照顾，我都还没有忘形。
　　“Mornie。”有人在我背后喊出声。
　　根本不用回头，我就已经知道那是谁。他的声音早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心里的最深处。
　　“我要走了。”我说，我想他也知道我要离开了，所以特地来跟我证实。
　　“为什么？”
　　我回头，望进精灵独有的双蔚蓝眼睛。然后笑了。
　　“哈尔迪尔，我没有忘记我不是一个精灵。既然你们要西渡了，那我也就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赖在萝林不走，是吧？我已经决定不再给你添麻烦了。”
　　“既然你这么说……”他的脸色白得惨淡，“是的，我也没什么资格干涉你的生活……”
　　果然还是这样，在最后关头也不让我有任何甜蜜的奢望。
　　“为什么？”我突然问，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起因。我就这样问着。
　　他微微挑眉，湛蓝的眼睛中带着一丝询问。
　　我就那样盯着他看，看着他的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闪耀着美丽柔和的光芒，看着他的挺拔的鼻岁着呼吸微微的起伏，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的唇轻轻抿着……我突然走上前，伸出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脸。他愣了塄，随即条件反射似的退了一步。
　　一抹受伤的表情浮现在我脸上，我垂下了眼睑。突然，我依旧伸出的指尖重新触摸到了一丝温暖。他的手指压着我的指尖，轻轻地，靠在他的脸颊边。
　　我刚才问了他什么？我问他为什么。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为什么，究竟指的是什么。为什么我不是精灵？为什么我会爱他？为什么他不爱我？……
　　我对他轻轻一笑，强迫自己的手指离开他的脸。
　　他略微有些惊讶，惊讶于我没头没尾的问题，恐怕，也惊讶于他自己的举动。但是他没有追问，只是稍稍踟躇了一阵，对我微微点点头，便转身朝着树林走去。完全的哈尔迪尔式的作风。
　　他这样确实是伤到我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三年了，我不知被他这样伤过多少次。已经习惯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嘴角弯成一个代表喜悦的弧度，眼眶却含着泪。
　　不愿意看到他的背影，那样的背影仿佛不带一丝挽留，没有一点忧郁。我转身，背离着他离开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走着。居然来到我三年前被精灵捡到的地方。这里离卡拉斯加拉东城已经很远了。印象中，就在这里，高大俊朗的精灵温柔地把我从昏迷中唤醒，他银色的长发垂在胸前，柔柔地扫着我的脸，痒痒的，就这么一直痒到我的心里。他蓝色的眼睛中，是询问和担忧。呵呵，那不正是哈尔迪尔么？他可以对一个陌生的人类女孩表示担忧，却又吝于对一个爱他的女孩表示关怀。
　　我走到曾经昏倒的树下，再次躺到了我曾经毫无知觉地躺着的地方。我轻轻地闭上眼睛，暖洋洋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任凭着思绪把我带回到了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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