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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
今天,雨下的很大。
狂风卷积着乌云,庭院里的一簇簇青竹被骤雨打得噼里啪啦,纤腰狂摇,几乎就要折断。小池塘雨声擂擂,往日悠游自得得叫她们这些奴婢羡慕的金鳞鲤鱼要么慌头慌脑地乱窜,不知道怎么顷刻间天地就颠覆了,要么不知藏身何处在瑟瑟发抖。
真讨厌啊,又下雨了。关雎皱着秀眉埋怨,描花的纸伞就撑在她头顶的小小一方世界,逶迤的裙脚却已被雨水、水花、花泥给浸染得不成样子了。真讨厌。她撅着嘴恨恨得跺起了小脚,不意外湿的更湿,脏得更脏了。
“哎呀!”她小小惊呼了一下,便唯恐旁人听了去,笑她不够庄重,只是一手执伞一手护着一只小小的却十分秀气精致的木奁倒腾不出手来掩嘴,反而后怕了一会,幸好没摔了小姐首饰,不然再卖了自己也赔不起啊。
“关雎。”
“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关雎反射性地就应了一回声,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那似乎是二少爷的声音。
忙不迭转身,果然就见到一位风神俊秀,白衣青衫的年轻公子正站在廊下看着她。有雨水从廊檐上的青瓦间滑落,一串串的,彷佛一道道水晶帘子叫二少爷的面容也半遮半掩,叫人看不太清楚。
不过既然是二少爷,不用看也知道是顶顶俊俏的嘛,关雎微红着脸想,低头的时候看见二少爷靴子面上边上都是泥迹,简直像糊在了上面一样。
“你家小姐呢?”二少爷仍在廊下背手站着,声音清润。
“回二少爷话,奴婢出来那会小姐正在屋里调小安王爷送来的那一张琴。”关雎心里偷笑,婚事在即,小姐怕是正甜蜜着呢。
“是么?”关雎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二少爷是想说什么吗?关雎疑惑地听着二少爷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忍不住略微抬头倒吓了一跳,二少爷这眉皱的可真厉害!拧巴得像刚刚在竹根下扭动的小蚯蚓。
“二少爷?可有话叫奴婢传给小姐?”关雎试探着问,再不回去,昔我该要骂人了。
“话么?”廊下那人终于定下了身,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叹息,“唉,罢了,叫你家小姐莫太在意那张琴,死物罢了,不值得。“
“诶?”关雎被这话弄得摸不着头脑,还想斗胆问一问却见二少爷直摆手叫她走,只得心下琢磨着,告诉小姐不要太在意那张琴是吧?可是小姐日日擦拭,不假人手,似乎蛮在意的耶。
但没想到,关雎远远走到院门就瞧见一张黑漆的琴从小姐闺房里飞了出来,嘭一下砸在了门前的青瓷鱼缸上,一时瓷碎琴裂,哗然一声巨响,噼里啪啦得像年时的爆竹,又极为尖利,震得她心儿跳个不停,又惊又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那张盛着蹦跳着的金鱼儿的破琴不正是那张小姐蛮在意的,小安王爷送来的琴么?
是小姐摔的吗?为了什么?关雎心惊胆战地猜测,赶忙拎着裙子就小跑过去了,近了才发现不论打杂的三等的二等的还是那些一等的贴身丫鬟,一二十号人全都聚在了闺房前的小庭院里,天上下着瓢泼大雨,狂风吹得树嚎叶舞,却偏偏没有一个人打伞全都淋湿得透透的,瑟瑟站在大门两侧面容凄惶如丧家之犬。
只有昔我与来思这两位一等一的大丫鬟鼓起勇气走近了门檐,喏喏唤道:“小姐......呀!”出声的昔我陡然惊叫,叫得众人神经都发麻,紧接着就是瓷器被狠狠撞碎又哗啦落地的脆响,众人又是一震,面色更加惊恐了。关雎倒是看了个清楚,正是往日用来插花的白瓷花瓶和门框砸了个痛快,只是那个人真的是往日娴雅的小姐吗?关雎犹自难以置信。
“血...血!”有人惊叫道。破碎的白瓷面果然落下了一滴又一滴殷红的血珠,不时便汇成一小滩,又沿着瓷面化作了一条蜿蜒的血蛇。
“昔我,你的脸......”身旁的来思声音都抖了,昔我愣愣地抚摸自己的面颊,果然滑腻腻的一片,再看,竟是满手鲜血,立时恐怖地目眩耳鸣。原来那瓷瓶虽只磕在了门框上,飞溅的瓷片却在昔我的脸上划拉了一大道口子,因而血流不止。
“还不拉下去止血,都杵在这干什么呢!”关雎急得大叫,也顾不上什么,一边叫人去给昔我治伤,一边拉了一个眼熟的小厮问道:“禀告夫人了吗?”
那小厮还是傻愣愣的,只是恍惚地点头到:“告了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屋里的是小姐吗?”
“是小姐是小姐。”
“问你怎么回事呢!”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听到碎东西的声音说小姐砸东西了就过来的。”
“诶!不中用的东西!来思姐姐——”
来思也听到有人在唤她,却顾不上理会,耳里心里只知道到屋内“哐当——乒乓——呲啦”的倒塌声、碎裂声和碰撞声,每响一声她心里就被人死命攥一下,精品的瓷器没了,雕花的木架倒了,就连那副一副难求的当代大家手绘《南离唱晚图》也让小姐给撕碎了,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不过些物件而已,顶顶吓人的是小姐怎么突然就疯魔了?算算时间夫人该要到了,那时看到这幅样子不知该把我们婢子发卖到哪里去,来思越想越慌,只知道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说着来思“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地上的瓷片渣滓立时狠狠就扎进了肉里,她也不敢呼痛,只是磕头如捣蒜,呼喊哀求的声音越发婉转凄惶了。
不料这招似乎还真奏了效,正举着青花水壶的纤纤玉手忽然就顿住了,本来连绵不绝的碎裂声也停了片刻,来思心里一喜,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凌厉风声,紧接着脑袋一重,一阵巨痛从额前发散开,叫她头晕目眩,不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鲜血糊住了眼睛。
我的头!我的脸!我的脸!来思恐惧地看着眼前血红的身影,如遇恶鬼一般爬到了门外,一边爬一边心魂俱失地叫道:“小姐疯了!小姐疯了!疯了!快跑!”吓得门外的小厮婢女们逃难一般往院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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