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青

　　打开有些生锈的水龙头，过了几秒，水流有点迟钝地姗姗来迟。
　　时玖的视线却已被别的东西吸引。
　　黑色的花岗岩洗手台上，铺了张餐巾纸，上面放着被削得干干净净的苹果，旁边堆了苹果皮和削皮刀。
　　削皮刀的设计新颖独特，时玖知道，这是许泽阳的刀。
　　时玖环顾四周，学生们都去吃晚饭了，教学楼里人很少。
　　她只是犹豫片刻，就拿起洗手台上的那个苹果，揣进校服口袋里。

　　“阳哥阳哥，你苹果被偷了！”
　　时玖放下笔，拧开水杯，喝了口水。
　　“嗯？”许泽阳盖上饭盒，嘴里还有饭，声音含糊不清，“谁还偷苹果？”
　　“阳哥，我就是去给你打了个水，一回来，放在洗手台上的苹果就不见了！”吴瑞把灌满温水的水杯放在许泽阳的桌上，又顺手把许泽阳的饭盒拿起来。
　　许泽阳小小地打了个饱嗝，没太在意：“算了算了，你把我的饭盒洗干净点儿，爸爸饶你不死。”
　　时玖拧紧水杯，重新拿起水笔。

　　晚上九点半，晚自习的下课铃准时响起。
　　时玖把历史书放进书包里，随着人流涌出教学楼。
　　这年她读高二。川高的教学楼在重建，出校门的道路越发狭窄，她低着头，小心地避开水洼走。
　　背上的书包被人拉住。
　　是许泽阳。
　　“书包拉链。”许泽阳努努嘴，他拄着拐杖，右脚打着石膏，大个子显得有点狼狈，身后是吴瑞，提着他的书包。
　　这年时玖背的是Fjallraven的天蓝色双肩包，拉链很容易开。时玖重新把拉链拉好，再抬头，两个男生已经走远了。
　　那天时玖穿着夏季的黑色长裤和白色衬衣，远处shopping mall的瑰丽灯光如同宇宙射线刺破混沌抵达蓝色星球。
　　她停驻在水洼里，泛白的唇慢慢吐出几个含糊的音。
　　但暗恋者的絮语，只配消逝在风中。

　　“许泽阳这年16岁，身高一米七八，小麦色皮肤，爱打篮球也爱笑。”
　　——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包着的餐巾纸，氧化发黄的苹果在昏黄的台灯下似乎已经丧失生机。
　　“但他实在不大聪明，走楼梯都能把脚崴到。”
　　——晶莹剔透的盐水里，浸泡着那个苹果。
　　“但他人缘好，总有人愿意帮他打饭，他可以不去食堂。还有人帮他洗饭盒，帮他削苹果。”
　　——沥干盐水，细致地涂上一层树胶。
　　“我偷了他的一个苹果，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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