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

　　深冬，天黑的早。凛冽的风呼啸南北，街上的人如同说好了一般，到了饭点之后就一齐消失了。光秃秃的树枝上一只乌鸦蜷缩着脑袋，瑟瑟发抖。半饷，乌鸦嘎嘎叫着飞了。

　　今年的雪下的很晚，准确来讲是一直没下。杨天正趴在电脑桌上睡觉，被窗外忽然猛烈起来的北风惊起，入目便是一团毛茸茸的球，有温度。

　　杨天脑子死机了几秒，随即抬手把自家猫祖宗慢慢地从脸上扒拉下来，“祖宗，去你自己窝里玩猫砂去。”刚睡醒，再加上家里供暖，杨天嗓子干疼的厉害，不受控制地咳了两声，杨天揉了揉头发，起身去厨房烧水。

　　跟在猫祖宗后面，杨天看着它那硕大的屁股一抖一抖得，憋不住笑了起来。“祖宗，这几个月胖了不少啊。”

　　这只猫是杨天在之前协助公安局处理案件时在路边捡到的，说来也奇怪，刚看见它的时候，这只猫见了杨天也不怕生，朝它伸了伸手，屁颠屁颠地就跑到他身边来了。

　　可能冥冥之中是谁告诉这只猫说杨天是个猫奴？谁也不知道。

　　当时警局好多人提醒杨天要注意一点，别被咬了，在一旁担惊受怕地好像自己儿子要被一只恶猫咬了一样，杨天反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怀里抱着猫，笑得像个傻子。

　　猫祖宗好像听见又有人在背后说它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无奈地“喵”了一声。

　　杨天打了个哈欠，对于自己没睡醒这件事怅然地叹了口气。上周帮公安局处理了个大案子，从中拉出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大学里那教授催交论文又催得紧，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睡眼朦胧地去厨房打开烧水壶，兜里的电话忽然开始振动。杨天愣了愣，以为是烧水壶坏了。眼睛盯着烧水壶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才因为睡觉给设了静音，杨天掏出手机，备注是读心术老头。那边仿佛一点也不着急，手机震动了好久了，没见有挂的迹象。

　　杨天呼了一口气，按了接听。“喂，教授。”

　　“论文还不交？”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厚重也没一点点私人感情，但对于好久没回学校的杨天听起来还是很亲切。

　　“啊，快写完了快写完了。”杨天挠了挠头，找了个万能理由决定搪塞过去。

　　“我上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就说快写完了，”电话那头声音没变，还是挺亲切的，“小天，我跟你说过了，咱现在才大二，学业什么不能耽误，你又是我现在最看好的学生，你之前说的你对人的下意识反应方面有了新的想法，我也觉得这方面有可以研究的地方，跟学校申请了项目之后，你倒是放趟儿了，这都快半年了，论文一直交不上，人别的老师半年都快结项了。怎么，打算让这项目败在我手里影响我名声，还是我年纪大了挺好糊弄？”

　　杨天吸了一口气，没说话。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杨天知道教授的难处，这次还把自己的名声拿出来了，只能赔笑说马上开始弄，争取过年之前给他交上去。林泽宇在电话里叹了几声气，又催促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挂了之后，杨天咬着嘴唇，打开手机备忘录。找到好久之前记的一篇小论文。当时刚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还是帮着警察找到一个凶杀案的凶手。那是个熟人作案，警察侦查了半个多月都一筹莫展，最后没办法了找到了杨天，杨天学心理的，年纪小但是对这方面感兴趣，理论知识一大堆，杨天的爸爸杨文是当地公安局的副局长，一直想着把杨天培养培养做个刑警，奈何家里面那位一直没同意，只能偷偷摸摸让杨天参与点案件里来。

　　那件案子能破还是杨天观察得仔细，去随访的时候，一下子看出来死者那位“不熟”的邻居对于杨天炸他那句“凶手已经抓到了，需要您去公安局做个笔录”表现出兴奋的微表情，于是做笔录的时候直接扣留，被几个警察拐了好几个弯儿问的问题绕了进去，成功暴露了自己凶手的身份。

　　杨天也正是因此才想到人的微表情除了现有的研究之外其实还可以开阔一个新的思路去纵深调研，向林教授说了自己的想法，教授表示支持，直接向学校以自己的名义给杨天申了项目。这个项目说大也不大，但是如果能顺利完成，杨天保自己学校的研究生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照杨天现在的速度去弄，等到毕业也弄不完。

　　杨天看了看自己那时候写的文字，开始在脑中快速构思那篇论文到底要怎么写。

　　开关一跳，水开了。杨天正倒着水，手机又响了。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喂，陶队。”

　　来电的是公安局的陶队，陶秀安，他只要一打电话准没什么好事，肯定是他老爹又遇到什么问题推理不明白就找到他。这个人说话从来没什么停顿，能三分钟说完的东西从来不三十分钟解释清楚。

　　杨天刚一接起电话，陶秀安就打开了开关，“小天，出大事了，就在你对面那栋楼，一个女的死了，门窗没一点破坏的痕迹，好像是熟人作案，最大的麻烦是现在没找到尸体。”

　　杨天嘬了口热水，暖呼呼的，还没来得及舒服得叹一口气，陶秀安的话让他又凉了半截，“啥？没找到尸体？”

　　“你快点过来吧。”陶秀安听起来很气愤。

　　杨天挠了挠头，“找不到尸体你找警犬啊，我又不属狗，我去了能干嘛。”水挺烫的，杨天捋了捋舌头，“我只会动脑子帮你们理理线索思路什么的，这事儿我真帮不上忙。”

　　“别贫了！”陶秀安少有的吼了一声，对杨天这种明明能帮上忙却置身事外的做法非常愤怒，“我马上给你发具体楼层，快点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杨天：......操。杨文，你等着看我回家跟不跟妈妈告你状！

　　晚上21:37

　　杨天穿上厚重的羽绒服，行走在小区里。快过年了，物业可能觉得大部分人都要回家了，有几盏坏了的路灯也没修，道上好用的路灯没几个，基本上是走一会儿暗道才能看见一点光。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通电话的原因，杨天总觉得树影里藏着个正准备趁机逃跑的杀人凶手。他刚才还差点被突然窜出来的狗吓得差点飞起来。

　　电话挂了之后，陶秀安的短信很快就发了过来，那个女人的公寓在对面单元楼的六楼，跟杨天一层。

　　杨天刚进单元门，就看见陈国刚对着通风窗抽烟。

　　“陈局，”杨天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要说这杨天这人吧，赖皮赖脸，但就是面对陈国刚不敢造次。他爸是副局，陈国刚是局长，怎么说杨天比人降了好几级，再加上陈局严肃敦厚，不露声色，整天板着个脸，用杨文的话来说，喜剧演员跟他待一天估计也得抑郁。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抽烟？”杨天随手拿起来陈国刚放在窗台上的打火机，打火那个地方有点烫，看来是刚点上。

　　“烦啊，”陈国刚吐出一口带着烟味儿的浊气，眼睛被烟熏的泛红，红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睛，“九点发现的，到现在尸体没找全。”

　　“最大的麻烦是到现在没找到尸体。”陶秀安的话蓦然在杨天脑子里盘旋开。

　　杨天手一滑，打火机掉在地上，发出“咔哒”的声响，落地的那一刹那被地面摩擦出了一丝火星。“没找全，是什么意思？”杨天把打火机捡了起来，摸了摸上面沾上的灰。

　　陈国刚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了。“凶手杀完人之后，分尸了。”

　　杨天的眉头到现在才真正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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