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几多钱

　　日记：之前的日记本找不到了，果然手写的东西就有这个缺点，容易丢失。

　　正文：今天警察厅收到一起命案，情侣吵架，女方失足从楼梯上滚落，死亡。
　　接警的同事觉得蹊跷，想让我来看看。
　　意会了一下，拨通了女友安庶的电话。
　　安庶是一个侦探小说家，说是小说家实在的太抬举她了。写的东西屡屡被拒，只是偶有留用，勉强糊口。对此，安庶的说法是，这些个杂志书稿的编辑，天天就是个喝茶看报的粗犷闲人，哪里识得她的旷世佳作。
　　不过她前段时间，还真出了个名作，《血色森林杀人事件》。想起这故事的来源就哭笑不得，那时我们才刚认识不久，本定一起周末出游，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连环杀人命案，险象环生。我一个警察身份都暗淡无光，反倒是安庶主角光环爆棚，居然识破诡计，抓住了凶手。事件曝光以后，轰动全国。安庶以亲眼目睹，亲自破案的角度撰写了《血色森林杀人事件》，一时成为畅销小说。
　　本在约会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怕是恋爱关系要泡汤。
　　事后，安庶却是这么总结的：她的人生一直不顺，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个命中注定之人，帮她褪去宝石的外泥。自从遇到了我，美玉终于破凿，观音终于拿到了水晶瓶....
　　这都什么比喻水平....
　　总而言之，她正式成为了我的女朋友。

　　而我的同事们，自从发现我这个活宝女友还有侦破奇难杂案的本事后，凡是遇案必定拉上我，也是无奈。
　　安庶一听说有命案，打了飞的就过来。
　　这是个坐落在郊区的普通小区，房子有些破旧了，没有电梯。情侣住在房顶的8层出租屋内，报警的是情侣的男方，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边上一个老太太一直在数落着他，看样子是这个出租屋的房东太太。
　　陈警官见我们过来了，连忙拿着小本迎过来。
　　“陈sir好！”最先打招呼的是安庶，露出一个甜腻的微笑。
　　“哟，安小妹到得好快呀！”陈警官翻开本子递给安庶，“你看看，这是我这边做的接警记录，有没有什么问题。”
　　你们俩这就凑一起聊开了，完全忽视我的存在呀....算了，习惯了...
　　“接警的时候，男方先拨打的是120，后来房东太太闻讯过来，看了看女孩，就催促男方报的警。”
　　“这么说事发的时候，房东也在咯？”
　　“嗯，他们这个房子是单独隔出来的次卧出租，房东还是同住在主卧的。房东对这家挺不满的，女方在网络上开直播间，房东抱怨说每天音乐响个不停，特别是深夜的时候，几次敲门还都被女方骂回来，脾气很不好。”
　　“那男方呢？”
　　“男方是这附近一家高档度假山庄的保安，平时夜班居多，大约一周才回来1-2次。”
　　“想必这对情侣的平时关系并不会很好。”
　　“安小妹这你都知道！确实，房东说每次男方一回来，女方就喜欢打骂男方，回来就吵，好几次男方都气得出门，彻夜不归。”陈警官一副赞许的眼光，顺便一个小鄙视的眼神抛给我。
　　这有什么难推测的，现在的大多数网络女主播平时靠什么卖人气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主播现在还住在这样的合租屋里，可想而知她的直播间也没什么太多人气，只存在几个不掏钱谄媚嘴脸的游客。现实生活的窘迫对比网络上几个讨好谄媚的嘴脸，优越感产生的反差，难免对男友心生抱怨。这也会让她越来越沉迷于虚拟的网络世界，而且男友一回家，就不方便开直播了，当然想方设法把男友赶出家门，借口吵架是最直接的方式。久而久之，这种不满只会越积累越多。
　　“那这次有说是什么原因吵起来的么？”
　　“男方自己也说不上来，说他买了早饭刚放下，没多久女友就醒了，可一见到他就开始大吼大叫，发脾气，让他滚出去。情况非常突然，女方还从桌上拿了一把水果刀威胁男方，男方就想去抢刀，结果推推攘攘，闹到门口，女方就失足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女方当时就死了？”
　　“并不清楚，女方当即就无意识了，但急救车抵达的时候，已无生命体征。”
　　安庶想上楼看看，路过楼道口，看见男子已经停止痛哭，木讷地盯着前面的水泥地，房东太太杵在边上用好奇的目光向这边打探。
　　这是个旧小区的楼道，楼道口都堆满了杂物，堆放得高高的。安庶上到5楼便看见了血迹，难道从8楼一直滚到了5楼？血量很少，主要集中在一阶上，应该是磕在了这里造成的主要创伤。从这一层上去，楼道的杂物就感觉都受到过明显的破坏，散乱的滚落在楼梯四处，越往上，打斗的痕迹越明显。这个路径一直持续到8层的屋内，客厅的桌上一片狼藉，次卧里的设施可以说面目全非，墙上还有刀痕。
　　这明显不是普通的情侣吵架场景。
　　“你也看出古怪了吧？”安庶抬头对我眨巴眨巴眼。
　　安庶155的萌身高对比我这180的高度差，每次一抬头望向我，都恨不得把她头抱住，想搓揉一番。这么严肃的场景，我还是忍住了，毕竟还有外人在。
　　“安小妹，你看，这要是普通的失足跌落，我这边走走过场就算了。可当我上来一看这副场景，着实吓了一跳，这不赶紧就和小天打了个电话。”没错，这个小天就是我。
　　“房东太太当时不是在场么，她怎么说？”
　　“她说当时她在自己房里看电视，听见隔壁情侣又吵架，她的原话是：本来没理会，可感觉动静越来越大，那女的平时是有些疯癫，但是感觉今天像是发了狂似的。然后一路闹到了房间外，就想出来看看，刚开房门没多久，就听见楼道口什么东西滚落的巨响，那个男的就一直站在门口没动。我赶紧跑下去看那女的咋样了，发现没气了就喊男的赶紧报了警...”
　　“这房东太太明显说的不是事实。”
　　“嗯？你是说她说了谎？”我和陈警官一脸蒙。
　　“如果她出来的时候就刚好是事发后，那么按照她的说法，男方只是按照她的指示报了警，而并没有去叫救护车。但是真实的情况是你们先接到了救护车的信号，然后收到了报警信号。那么这个叫救护车的情节怎么没有了呢？”
　　“可能房东在出来前，男方就已经先叫救护车了啊。”陈sir赞许的对我点点头。
　　“试想，一个都还没有查看过伤者情况的人，就会马上叫救护车么？况且根据记录，救护车和报警电话使用的都是座机电话，也就是说，男方要跑回8层拨打电话，而根据房东太太的口供，男子并没有拨打救护车电话的时间。”
　　我和陈sir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们把男子带回局里，准备录口供。此时，男子已经平复了心情。
　　“能和我们说说，具体事情的经过么？”
　　“我上午大约9点起的，这个时候小慧（死者）还没醒，她平时都是睡到12点的，所以我就先出门买了早饭，回来后大概11点的样子她才醒。这时候，我就喊她起床吃早饭。结果没想到，她情绪异常激动，就说不认识我，让我滚出去。我想让她保持镇定，说有什么事情好商量。结果她反而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一边比划一边想向外跑。我想去夺刀，反而被她划伤。”说着指指手臂上已经被医护人员包扎好的地方。法医也做了记载，伤口足足有3厘米深。“我们就这样追赶到楼道上，她跑得很快，一个拐角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然后整个人就滚落下去了。”说着男子哽咽了一下。“然后我就赶紧跑下去看她怎么样了，头上流了血，还晕了过去，本来想摸口袋找手机叫救护车，才想起来电话落单位了，就赶紧上楼拿座机打的电话。后来房东太太出来，也去看了看慧子，说不行了，直接报警吧，我没多想，就又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们几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
　　一个没有接受过专业医护训练的人，不可能迅速判断一个晕眩过去的人是否已经死亡。
　　除非，认定她必死无疑。
　　从审讯室出来，
　　“这个房东很可疑，很可能她就是真正的凶手！”
　　“哦？为什么这么说？”安庶鼓励陈警官说下去。
　　“首先！动机！平日房东太太就对女租客积累了很多不满。很多生活细节上，经常吵架，半夜放歌什么的。久而久之，房东太太就起了杀意，策划谋杀了女租客。”
　　“杀人手法呢？”
　　“女方滚下楼梯后，男方就下楼查看过女方，然后上楼叫救护车。这个时候房东才下楼，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同时查看的死者情况，房东太太查看受害人时，周围并没有人，继而房东太太就得出已经死亡的结论。这很有可能受害人当时并没有死亡，而是房东再次猛摔头部将其杀害，然后伪装成意外跌落。”
　　“嗯，你推理的很有逻辑。是否存在多处伤口，并且致命伤是二次伤口的结论，稍后尸检报告出来以后就可以知道了。”安庶语气上反倒不以为意。

　　说着来到了房东太太的审讯室。
　　安庶率先开口，“我们先来聊聊，为什么你会认定男租客是故意杀害女租客的吧？”
　　我和陈警官一惊，房东太太反倒不以为意。
　　“不是我认定，这是事实啊。估计你们警察查出来了吧，她不是摔死的，是被毒死的吧？”
　　“毒死的？？？”
　　“可不是的么。你看她一大早神经兮兮的样子，就是被下蛊毒的啦！我老家村子里，就有个外乡女人，不听话，被下蛊毒，第二天就疯了，自个儿跌河里淹死啦！可不就这一样一样的！”老太太又压低了声儿，“我昨儿啊，亲眼看到那小伙子大半夜神秘兮兮的从夹衣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弄到了那姑娘的汤里，给端到屋子里去了。”
　　这个消息来得惊人，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陈警官又恼又怒。
　　“哎哟！当时那个小伙子不是还在么，我要是当场说出来被杀人灭口怎么办，再说了，你们警察不是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把我带来这里单独问话的啦！”老太太一副这不明摆着，有啥好疑惑的脸。
　　仔细想想，男租客确实有很多疑点。早上9点就出门买早点，为何11点才回来，这中间的两个小时他去干什么了。难道真的犹如房东太太判断的，等她毒发身亡？蛊毒这么荒唐的东西放着不谈，但是看房间内的打斗痕迹，确实很像死者精神上收到了很大的刺激。男租客手臂上3cm深的伤也可以证明，死者确实已经对其男友毫无余情可言。最大的可能推论是，晨起，死者察觉男友毒杀，悲愤之中奋起反抗，逃跑途中却失足坠落。
　　可是既然男友有意要杀害死者，为何还会叫救护车呢，并且是事发后立即求救，时间上都可以快到被老太太忽视，嫌疑人究竟是想要她活还是想要她死呢？这个矛盾太大了。
　　我们一群人走出审讯室。
　　“欸？话说安庶，你是怎么肯定房东太太不是凶手，反而是她发现了凶手的呢？她明明对男租客的行为撒谎了！还否认男子叫救护车的事实！”陈警官疑惑的问。
　　“她并不是否认，而是忽视了。人往往都会认定自己观念里发生合情合理的事情，而某些不符合，或者不支持自己观念的不合理事件，人的记忆就会选择性的失忆。这是人脑一种常见的自我保护意识。有时不仅会选择性忘记，极端情况还会创造不存在的记忆。比如有人经历了痛苦的事情，像失恋、父母去世等。而大脑因为这些难过的记忆，就没办法好好思考当下，人脑就会对这些记忆进行修改。比如那些导致情侣分手吵架的场景，难过失望的情绪，还有童年父母对其产生的心灵伤害，不仅都会统统淡忘掉，甚至还会进行美化，并且加强那些美好的记忆。这也就是常说的，失去的才是最美好的。依次类推，一个人如果对某一个观念强烈认同，就会抹去反对这个观念的声音。这也是常说的，人们只会选择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而房东太太就是因为得到了我们某些不知道的信息，认定了男租客凶杀，所以才会忽视掉男租客打救护车求救的事实。”安庶解释着。
　　陈警官挠挠头。
　　“任何发生看似不合理的事情，都会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去逐个击破这些不合理的细节，才能找到破案的关键。我们再回到案件本身，从作案手法来说。现场我们都看过了，台阶上就一个出血地，二次伤害不可能。再说了，人都躺那儿了，一老太太哪有那么大力气，把人提起来重摔啊。”
　　安庶顿了顿。
　　“再说动机，你说房东不喜欢房客，所以要杀害。大不了不租了嘛，何必以命相搏呢？这年头，房子好出租的很，房东随便找个理由不就把你撵出去了，谁跟你较这劲儿。”
　　说着我们回到了男子的审讯室门口。
　　里面没人？
　　陈警官，抓住路过的小刘，“人呢？”
　　“那人说他家里有急事，问能不能回去。我看你们都问完了，再说这也不没立案嘛，所以我就放他回去了....”
　　安庶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回出租屋！”
　　一伙人赶紧驱车去案发小区，到出租屋楼下，发现八楼的灯果然亮着。
　　我们悄悄爬上楼，见房门虚掩着，有个男子背对着我们像是在整理什么东西，毫不犹豫就把他扣下了，拧头一看，正是刚刚还在审讯室做笔录的男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说！”
　　“我...我....”
　　安庶绕过他们，看见依旧破烂不堪的场景，还有男租客刚刚正在收拾的行李包。
　　包里没什么特殊的东西，无非都是一些换洗衣物。往下翻，在衣服的夹层里面翻出一个一指长的小玻璃瓶。借着光，瓶子里还挂着些许水珠，里面有一株几方嫩芽的的小植物。乍一看，很像工艺品店里常见的小玩意儿。但是仔细观察瓶子里的液体，盈盈的发着暗光，不像是为了美观而存在的东西。余下这么少的水，更像是已经有人把里面的液体倒出，已作他用。
　　“这是什么？！”陈警官把用手铐扣好的男子向前推了推。
　　“这...这....”男子表情开始有点难堪。
　　“你是不是就是拿这毒死了你的女朋友，为了伪造现场，还把她推下了楼！”
　　“不！！不是的！”男子情绪激动起来，“我这么爱她，我怎么会杀她呢...”
　　“那你说这是什么？！我们已经得到证据，你把不明物品混入女友的食物中，还敢说，不是你干的？”
　　“我！...我....这个和今天的事无关。”
　　“怎么无关了，先把你拧去派出所，等尸检报告出来了。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陈警官说着，把男子提下了楼。
　　走了两步，似又想起来什么，对我说，“小天，给鉴定科的打个电话，要他们来取样，这房子里的吃食器皿都还没有取过样。哦对，还有这个小瓶子。”转头对男子呼喝，“这下立案了，看你还往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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